魂魄叛逃?
这种骇人听闻的事,穆倾姿从未听说过。
却是立刻抓住了仿佛萤火般一闪而逝的线索,眼中亮起了一点光芒。
丢了魂的人那么多,可能有些就是魂魄叛逃了?
夜爝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眼,心里对她的评价勉强高了针尖大的一丢丢。
嗯,如果这个人类真的蠢得不可救药,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掉,免得碍眼还心累。
眼底依旧沉淀着几分杀意,夜爝懒懒说起并不愉快的旧事,一丝尴尬之色也无。
“本帝在那场大战里重伤,修为和形体都倒退不少,并且有不听话的一魂意图逃叛。结果,就人类契约了……”
被人当成契约兽?还是极不平等的契约,本命血契?
呵,他贵为妖帝,平生从未遭遇过此等屈辱好么?
穆倾姿看着他,终于从震惊中理出了头绪,原本的些微侥幸再度消散。
暖软稚嫩、调皮可爱的小奶猫,和她一直恨不能手刃的凶手,灵魂到底都属于同一个人……
可面前妖异冷峻的少年,和她纯良可爱的小猫儿,在她心里无论如何都不能重合。
她忍不住地浑身一颤,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悲怆升起,似乎失去了什么,缺了无法补全的一角。
夜爝如墨线细细勾勒过的精致眼眸微微眯着,冷光流转。
他自己都不想承认,除了那很屈辱的本命血契之外,他对穆倾姿还有些奇特的嫉妒,因为他那幼稚的伴生魂。
天境那场大战中,他遭遇一群超强者围攻,身受重伤。
后来横渡虚空失败,伤势加重到险些灰飞烟灭,目的地也错乱至凡境。
修为几乎散尽的他魂魄逸散,本体则是回到了刚出生的模样,也就是体内仅余下一道伴生魂的小白……
人有三魂七魄,可以说每一魂一魄都代表了不同的性格,或者说人格。
可他妖帝出于某种原因,有九魂七魄,亦有不知何时修炼出的一道伴生魂,却多是在虚空断裂的冲击中逸散。
本来生之希望渺茫,好在其本体内尚有一魂。
伴生魂有那么一点小聪明,却十分稚嫩单纯,单纯到居然接受了人族的契约!
好在他的元神,也就是堪称诸魂之首的天魂,恰好也流落在凡境,便寻了过来,极其耐心地潜伏、等待到夜间。
可那愚蠢的幼魂并不情愿让他回归!
原因之一,居然是它想要独立了,并且很喜欢和这个人类相处的感觉!
天魂要强行入体不是不行,可两魂不合的话,终究是极大的祸患。
所以,他并不是真的要杀穆倾姿,只是逼她出手反抗,破坏她与伴生魂的关系,从而安稳入主本体之中。
没有天魂,本体永远别想让暗伤痊愈恢复人形;而没有本体,天魂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彻底消散。
如九头鸟一般的自相残杀,伤害的都是自己,何必呢?
看着呆愣出神的穆倾姿,夜爝心底有几分说不出的气闷和嫌恶。
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,语气平静道:“本帝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,契约,必须解除。”
穆倾姿漆黑的眸凝了一瞬,敛眉无奈叹道:“又不是我要和你契约的,根本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……”
真的是好生倒霉,她到底造了什么孽,才会招惹上这样一个妖精?
被他牵连而死不说,再世为人居然还能再有羁绊?
夜爝微微偏着头,语气漠然地幽凉一笑:“知道什么是本命血契吗?生死相依,生命共享,无法解除。一方如果死亡,另一方的灵魂会严重受创,甚至魂飞魄散。”
穆倾姿顿时大惊:“既然无法解除,你想怎样?”
那颜色迥异的妖异双眸,冰冷得一丝感情都没有,他微微挑眉,算计给她听:“虽然我很想立刻就弄死你,可风险太大,本帝如今的魂魄,未必承受得起那样的后果,倒不如……”
穆倾姿的心砰砰直跳,却不敢直视他能摄人魂魄般的妖眸,低头道:“你要怎样,爽快点!”
夜爝好笑地哼了一声,慢慢绽开了一抹毫不真诚的笑,眼底亦是再次浮起一缕诡谲妖异的神色。
他平静地看着她,语气淡漠:“你去死,或者承认是本帝的人宠。”
袅袅的尾音还在空气中扩散,穆倾姿毫不犹豫,果断道:“我不想死,人宠就人宠!”
夜爝再度开口,语气似悲悯又似嘲弄,字句清晰缓慢:“好生羡慕无知无畏的人类。”
穆倾姿的逻辑很简单:“只要不死,怎么都可以。”
夜爝微微挑眉,一脸似笑非笑:“怎么都可以?”
他的身子朝她靠近了几分,宽大的白衣拂到了她身上,带来一阵混着轻渺香气的寒风和鸡皮疙瘩。
穆倾姿立刻后退,因他诡异的神色和这句含义丰富的话忐忑了起来。
可是,难道她还有别的选择吗?
面前的人神情有些惊疑不定,像在冰湖上小心行走生怕掉下去的猫儿一般,夜爝没来由地心情微微一好。
只是,如果不顶着张大汉的脸就好了,看着颇为怪异。
没有被直接杀掉,还有一线生机,穆倾姿早已镇定许多,满脸虚心求教之色:“人宠,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虽然他依旧全身透着寒意,不好相与,情况却已经比直接弄死她好太多了,不是吗?
夜爝脸上一副“让本帝教导你”的神色,幽幽道:“人宠,以人为宠,就是如此简单。”
穆倾姿心口立刻一堵,噎着了似的不知说什么好。
真的不是在逗她吗?
夜爝凝望着她,保持着懒怠轻鄙的神色,声音大些都嫌用力似的,低低道:“生命共享是本命血契的核心,可你又不知道该如何用,倒不如让本帝来主导契约,你,来做契约兽好了。”
穆倾姿微微颦眉,生命共享,就是活力精气之类共享的意思?
那么,他想要血契的主动权,然后掠夺她的生命活力来疗伤,也不是不可能……
她想起这一点,眼中立刻浮现出警觉之色。
夜爝幽邃的眸平静睃了她一眼,看见了那双点漆双瞳中盈着小鹿般的警惕,以及掩饰得极好的一丝恐惧。
将她细微之处的神色都看得分明,他何等妖慧,已经完全知晓她在想些什么。
可他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,也不喜欢和一个多疑的蠢货解释什么。
他心情愉快地发出一声清冷的轻笑,声音轻而淡:“小虫子,在犹豫什么,你还有选择的权利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