桓振羽的面容隐在夜色里，看不清情绪。

    他只淡淡嗯了一声，并未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靖南王早在前些日子就给他传了讯，他自然是知道，当初杀害王府四人的凶手姓甚名谁。

    此时骤然听闻她的名字，他心中有些复杂难言。

    有恨与怒，却也有几分颇不自在。

    毕竟，当时是他派人去跟踪穆倾姿的。

    这一点，无论如何都不好说出口，因为根本就不占理。

    心里有事暗暗叹息，他一时也并未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桓振歌却是来了兴致，声音低软地央求道：“父王料事如神，早知她会来此，我们尽快为桓冰哥哥报仇才好。”

    她的眼睛，在夜色里，透着说不出的阴诡幽深，又有几分畏惧心虚之色。

    唉，谁能料得到，事情竟然会演变成那样呢……

    桓振羽看向她，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她的神情，她连忙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就听他语气有些清冷，似乎心情不悦，简短而不容抗拒的道：“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两人都绝口没再提今日之事，可既然已经知道了穆倾姿的存在，无论如何，她都像一根刺一样横在心里。

    血仇，是必须要有个了断的……

    接下来一连许多天。

    穆倾姿他们，都等同于在四处闲逛。

    收获也是有的，就是没有之前那么夸张。

    毕竟秘境里人很多，不少地方都被人提前探索过，很难再找到好东西了。

    可以说，他们在第一天能去那个山谷，真的是天大的运气！

    不过几人没有丝毫不悦，反而觉得四处走走，看看山间恬淡静美的风光，找找灵气浓郁的地方修炼，也是轻松愉悦的。

    这些天里，他们几乎将地图上标注的安全区域都走了个遍，好歹是对附近地形有所熟悉了。

    一路上自然是遇见了不少人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了穆倾姿，秘境里的历练者十有九个，能大略认出他们这一行人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，一队六人的，也只有他们了。

    先前两天确实是有人一直在缀着他们，但后来渐渐少了很多。

    不知是隐蔽起来了，还是暂时放弃了。

    毕竟，跟着他们是要耗费时间的，那就没法去搜寻修炼资源了。

    就算是有人跟着，穆倾姿也是毫不在意的。

    对方不动手，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；若是动手的话，她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“发生意外”。

    一脸好多天没看见风新雅那群最胆大的人，空气都似乎洁净了很多，但……

    显然，穆倾姿果然不是能一直安享清福的命。

    就算不是这些人来找她，也会是另外一些人来找她。

    这天，他们几人一起，因为大多地方早已走遍了，便想去稍远之处看看。

    却是不想，可能出门没看黄历，竟然遇上了不少人。

    回春谷附近的大多数地方，山势绵延，林木也算密集。

    几人目标之地，正是一处树木参天的密林。

    一般来讲，树林中会栖居着众多珍禽异兽，长着各种琪花瑶草，是以虽然危险几分，却也是收获之地。

    他们这样想了，自然有其余人也这样想。

    还没进入这片树林，几人已格外警惕小心了，纷纷灵识外放留意着周围的动静。

    只能说是冤家路窄，没多久，竟然便有另一批人也来到了这里，说不清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。

    这一群人队形特殊，不似他们站得随意自然，而是众星拱月般的，有意地将什么人围护在了中间。

    双方互相觉察到对方的动静，相隔只有数十丈，几乎都要看清脸了，再无躲闪之理。

    那群人又接近了些，看清楚对面的情况之后，被围在中间的人，不觉皱起了眉。

    随即转念一想，既然同在秘境里，早晚都是会撞上的。

    这一群人簇拥的，正是靖南王府世子桓振羽，以及嘉岚郡主桓振歌。

    这些人里，有王府带来历练的护卫，也有趁着机会随行的普通历练者。

    距离只有数丈，足以看清人脸，自然是有很多人都认了出来，低低道：“是他们！”

    穆倾姿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下，隐约觉察到一丝不善的气息。

    然而他们还未走，对方便以遥遥开口了。

    低沉凝肃的男声，带着些微的冷意问道：“你便是穆倾姿？”

    穆倾姿微微挑眉，已经习惯了自己这种仇敌众多的处境，甚至还因此有几分隐隐的自得。

    举世皆敌又如何，除了丢了猫之外，她每天不还是活得十分滋润？

    倒是她的仇人们，不知道整天心内是如何煎熬愤恨的呢。

    她音色清冷，不遮不掩：“是我，有事吗？”

    桓振羽微微蹙眉，眼中隐有仇恨之意，上前几步，再问：“三个月前，你在靖南王府附近，杀我王府中四名护卫，你可承认？”

    他一上前，其余人自然也立刻跟上，尤其是桓振歌。

    她跟得紧，却又半缩在他身后，不敢出现在他触目可见的地方。

    只是她那眼神中的恨意与杀气，竟比身为男子的桓振羽凛冽狠辣不少。

    见穆倾姿没有立即回答，他又紧声问道：“人是不是你杀的！”

    同队的几人都大感意外，他们原本并不认识桓振羽的，毕竟靖南王的封地远离皇城。

    但是一听他的语气，再看他的气质架势，便都能猜到他的身份了。

    可意外的不是在这里碰见了靖南王世子，意外的是，穆倾姿她，竟然在数月以前，就杀了王府的人！

    穆倾姿微微一笑，语气极淡：“是我杀的。”

    其余几人心知这是寻仇来了，气氛正在往剑拔弩张发展，他们自然得尽力阻止。

    楚奕然小声问道：“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
    三个月前，差不多正是他们第一次出去历练。

    穆倾姿低声给他们解释道：“就是那次历练和大家分散的时候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她没空解释太多，因为桓振羽已然神色一厉，凛声质问：“你为何要杀人！”

    穆倾姿挑眉，心中觉得格外好笑。

    他自己做过什么阴损事情，下过什么不可告人的命令，现在竟还有脸来质问她？

    她微微冷笑：“我为何杀人，世子心里再清楚不过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