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成森租了辆马车,去长安。
走的那天大家到了镇子口,车夫在那等他,他一身玄色长衫,沉稳内敛,水洗的痕迹很重,但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,穿了旧衣服比新衣服还有感觉。
送他走的有程何、若水、巽玉、饺饺,连三娘都关了店门来送人。
三娘给他做了干粮,默不吭声的递上去,低着头盯着脚尖不吭声。
李成森接过说了声“谢谢”,又说:“三娘是个好姑娘,我一直都知道。”
三娘惊喜的抬起头来,那些积怨在心底的尴尬难受都化为空了。她抿着嘴笑了笑,娇羞的少女是格外美丽的风景。
程何嚷嚷道:“那我呢,那我好不好?”
李成森直接无视,对着饺饺和巽玉颔首,便准备走。
程何:“……”
若水:“……”她将人叫住:“你等等。”
李成森侧身回眸,略带疑惑。
若水直接拿出了一个钱袋子,资助了五十两,说:“表达歉意用的。”
李成森摇头拒绝了:“我身上的钱够了。”
若水嗤笑:“长安城物价是你难以想象的,你那点钱都不够去个好酒楼吃饭。”
他平静道:“那我不去吃就是了。”
饺饺有点担心,她怕他不收,在气的若水直跳脚,骂上两句不识抬举,今个气氛很好的送行就变成一场闹剧。
谁曾想若水居然没生气,只是“哦”,将东西收了起来,目送人上车,走远。
饺饺很惊讶,凑到人跟前:“你今天心情很好?
程何也是一脸惊异。
在众人的视线中,若水得意洋洋的开口:“看见他做的那辆马车了吗?都是做过加固的,虽然也颠簸,但是比起普通马车强上不是一星半点。这种马车加上车夫,五两银子送他去长安可能么?”
饺饺望着远去的马车,忽而觉得有些熟悉。
若水冷笑:“我家的马车,不想承我的情,可逃得过我的手段么?”
程何竖起大拇指:“高。”
大家做鸟兽状一哄而散,各自上了马车和马。程何和大家住的不是一个方向,率先离开。
沾衣欲湿杏花雨,吹面不寒杨柳风。
早春第一场雨落下,淅淅沥沥湿了地面,难免泥泞。
饺饺有些忧心:“这路不好走,一场春雨下来,他在路上越发艰难呢。”
巽玉从后面搂着她,笑道:“饺饺还是先关心你我成了落汤鸡吧。”
身后慢悠悠的马车帘子被掀开,若水探头道:“我这马车大,不如上车说话?”
饺饺拒绝道:“不要,我还没和他一起在雨中漫步呢。”
巽玉含笑宠溺。
两人便在日渐大的雨里骑着马,雨水顺着睫毛落下,从两颊滑落,饺饺回头望他露出一个开心的笑,细长的眼睛笑起来成了一条缝,睫毛长长跟小扇子似的,透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蓬勃。
马背上的颠簸,成了有趣的游戏。
巽玉也笑的格外开怀,他的发被雨打湿,散在肩膀上,将下颚抵在饺饺的头侧,驾着马匹飞奔而去。
天地之间拉开一道幕帘,雾气蒙蒙,雨水打在地面,尘土飞扬。
若水收回了脑袋,撂下帘子,骂了句,有病。
回了家赶紧煮了姜汤,可还是不意外的感冒了。
饺饺缩在被窝里,喂了药,小脸红扑扑的睡了过去。
窗帘被拉上,光线昏暗温暖,巽玉特意点了安神香。他身体健壮,擦了擦湿漉漉的发,什么事儿都没有。
若水无语:“干嘛跟着胡闹?”
巽玉低头浅笑:“小姑娘难得任性一把,怎么能不陪着。”
当然,最后的结果就是生病了。
饺饺养了两天病才好,睡的迷迷糊糊听巽玉和若水交谈,总是涉及一些听不懂的东西,全当睡眠的催眠曲了。
又是一年春种的时候,饺饺特意叫人传了口信儿给乡下的亲人们,叫他们今年多种粮食。
赵鳏夫上镇子上也给饺饺带了她们的口信,说有些人家觉得种豆子能赚钱,不听劝呢。
饺饺有些着急,只得嘱咐他回去好好劝劝大家,今年最好还是种粮食,豆油放一放。
赵鳏夫:“那咱们豆油怎么办?”
“不是还有去年的么,反正榨豆油也不挑时候,左右粮食重要,要是村里有愿意卖的,赵叔收一收乡里乡亲的粮食,比镇子上收粮多两文。”
“行。”
除了镇子上的粮铺,很少有人大批量的收粮,毕竟吃不了在坏了,价格还不低,赵鳏夫有些疑虑,但见饺饺说的郑重也就满口应下。
镇子上的居民仿佛感受到了紧迫,街道上的店铺收益下降了许多,饺饺在铺子里听左邻右舍的抱怨,想着自家的生意却是没下降多少。
一来豆油便宜,几文钱便能装上一碗能用好多天。二来加了豆油的菜吃了不容易饿,大家吃了这么多时候,早就明白了好处。
她坐在那听着左邻右舍抱怨。
郑氏磕着瓜子,将瓜子皮往地下扔:“近来买酒的越来越少,昨个有人来我家买酒,不到半刻种的功夫,他那母老虎一般的娘子拽着人耳朵就进来说要退。句句指桑骂槐,说我勾引她男人喝酒,我让她们母女活不下去了。我看我才是要活不下去的呢,一把把的瓜子买着,酒卖不出去,哎。”
三娘很想说,你在我们店内,磕着我们家的瓜子呢。
饺饺双手托腮:“不是说最近要打仗么?我见家家户户将粮食看得紧呀。”
郑氏不屑:“什么打仗,三天两头的往出放消息,我就没见战争真的打起来。就是吓唬咱们这些市井百姓,炒一炒粮价,我一个女子不容易呀。”说着,脸色一变,竟是嘤嘤啼哭了起来。
这变脸技术若水也有,饺饺不知道是不是漂亮女人都擅长这一套,呆了呆,眨着眼睛问:“你最近生意这么差么?”
郑氏心想,你可真不上道,只得又哭诉了一遍自己不容易。
饺饺和三娘面面相觑,一起安慰了两句。
如此一来,人经常过来哭诉可怜。
饺饺回家想着此事,还是头疼,跟巽玉抱怨了两句。
巽玉笑道:“她不挑明来的意图,你挑明就是了。”
饺饺犹豫:“要是我挑明了,她说意图怎么办。”
“那就拒绝,总比你头疼强。”巽玉伸手揉着她的太阳穴。
她抱怨道:“郑氏真是太唠叨了,天天往我那跑,哭哭啼啼的,来了客人见了她都一脸探究好奇,连带我都被打量上了。”
巽玉失笑:“这样吧, 明日我陪你去店里坐坐,我去了她总不好意思。”
饺饺抱着他:“你可真好。”
第二日果真去了铺子,巽玉在那呆了一天,郑氏来来回回进出好几次见找不到说话的机会,干脆不来了。
三娘保住了她的瓜子,饺饺得了一个耳根子清静,成天看人哭哭啼啼,心情也跟着郁闷。
若水那边找巽玉,去了家里见没人又追到了铺子里,得知巽玉在这的理由,嘴角无语的抽搐。
那么多大事儿不来听消息解决,反而在这帮着娘子处理家长里短,果然是儿女情长,英雄气短。
巽玉坐在摇椅上磕着瓜子,还招呼着若水过来尝尝。
若水化悲愤为食欲,嗑了好几把的瓜子,隐晦的说着一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