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的夏天格外的长,再长到了九月份也宣布结束。知了声嘶力竭的叫喊已经消失,月初,它们的生命就迎来了终结。
秋风的萧瑟爽冷还灭闷热让每个人的情绪都很焦躁,尤其是对孕妇而言。
柳依依是个冷静自持的女性,一直以来呈现的也都是坚韧的性情,直到最近饺饺私下发现人在偷偷哭。
大家都是怀过孕的,都知道女性在这个时候需要丈夫的陪伴。
饺饺找不到程何,就只能装不知道,尽量拉着人出去走动,散心。柳依依已经接近临盆,大夫说多走动走动有助于生产。
“饺饺。”路边马车停下,掀开的帘子露出若水的模样,她下了马车径直走来:“王爷没事,是因得一些原因才宣称不行了。都是朝政上的事儿,不方便给我信儿,所以我告诉错了你。”
饺饺顿时松了口气。她揉了揉自己的袖口,露出了笑:“没事就好。”
若水顿了顿,又不好意思的说:“影子千叮咛万嘱咐,不叫和你说,想来是王爷的意思,到是我多嘴,好心办坏事了。”
柳依依扶着肚子:“这下你不用每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。”
饺饺不好意思,尽量小声还是打扰到了孕妇。她问道:“既然没事,四娘能还给我了吗?”
若水笑容一缓,眼神飘忽:“影子说,四娘现在养在皇宫里,王爷当成掌中宝,陛下要册封公主被王爷拦住了。”
饺饺喃喃:“算是闹大了……”
若水愁得慌:“咱们先跟王爷说一声,要不我让影子同王爷说,你想见王爷,然后你委婉点说。”
巽玉高兴成那个样子,谁泼凉水谁倒霉。
饺饺捏了捏眉心:“行吧,我说。”
几人一合计,算是有个结果。
若水又道:“我派人去找程何了,飞鸽传书带来消息,人没事,最近一次在汇通钱庄取过钱。”
柳依依大喜过望,冷清的面容绽开欢愉的笑,眼泪险些落下来:“当真?老天保佑。”
饺饺也笑了:“你安心生孩子吧,等他回来就能看见儿子了。”
三人说说笑笑,正高兴的时候,忽而一队人马从天而降,里外将三人围上。一个个高大威武,衣着朴素,但气势强盛。
“光天化日之下,马路边,贼人匪寇胆子这么大?”若水呵斥了一句。她身边只跟着一个车夫,是王府的侍卫,并未大张旗鼓对方可能不知他们身份。
但她并不害怕,天子脚下还有人敢这么放肆?心里面琢磨着,这是哪个勋爵人家不长眼睛,找麻烦找到他们头上了。
“若水姑娘这话说的,哪里是强盗,只是想请您去坐坐。”尖细的男音响起,像是捏着嗓子说话一般,只见侍卫后一个粗衣麻布寻常打扮的人走了出来,步伐轻巧,年岁四十左右,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,身上有淡淡的香。
若水脸色顿时一变,无论是几品大臣的家丁她都不怵,梁王府不用给谁面子,但眼下这位的打扮分明是宫里出来的,而且她也认识。她道:“徐公公这是什么意思,找我?”
徐公公含笑:“是奉了太妃娘娘的旨意来找若水姑娘的,不巧来这听了左邻右舍的两句话,听说若水姑娘时常来,还听说这里养个孩子,不过最近被人抱走了。”
一句话,说的人背后冷汗直流。
若水上前一步,笑着道:“原来是太妃娘娘想问话,那便走吧,传我就是,哪里劳动徐公公。”
徐公公却是未动,视线挪了挪看向那两个女子。明显孕妇更漂亮一些,但时间对不上,那孩子还小。
皇帝瞒的很严,愣是没一个多嘴的,但御膳房送了好几波的羊奶,梁王和皇帝都不喝,明显是给那个奶孩子的。
若水是最有可能为巽玉生孩子的人,可她一直没大过肚子。贵太妃来抓她也是因为她是巽玉的亲信,结果意外得知若水跑一个地方很勤快。
徐公公看了一圈,认定于是最值得怀疑的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了。
饺饺感受到打量的目光,微微皱眉,不是很自在。她伸手扶住柳依依,抬步试图走。
徐公公皮笑肉不笑道:“几位跟我走一趟吧。”
若水第一次后悔自己喜欢轻装出行的习惯,在这就一个人,肯定不敌众多宫中侍卫。也意识到将饺饺暴露了出来,宫里出来的都是人精,肯定知道这里有猫腻,宁可错杀也不放过。
“她也要进宫么?”饺饺指了指柳依依,道:“她马上就要生了,经不起折腾。”
徐公公是奉命传人进宫的,不是要把人逼到死路,柳依依明显不是他要找的人,故而轻松放过。
饺饺平静的安抚了柳依依两句,便和若水一起被带走了。
侍卫送柳依依回家去,立刻回王府找影子。
……
在普通老百姓眼里,知府和皇帝没什么区别。知府是大官,皇帝是比知府更大的官,两者唯一相同的就是永远都见不到。
皇宫是皇帝的住所,渭河穿流于咸阳城的宫殿间,宽六丈、长三百八十步的木桥把渭北、渭南联在一起。
不熟悉的人装进来跟无头苍蝇没区别。
饺饺从来没想过会来这个地方,也没太多的感觉。这已经超出了她的所知,但凡超出所知都是麻木。最多能想一想,这是巽玉生活过的地方,而她马上就能见到巽玉的娘。
宫道很长,墙很高,走了很久。
寿康宫。
徐公公进去通禀一声,趁着等待传召的机会,若水捏住了饺饺的手,写下了两个字,不要说。
饺饺知道她怕的是什么,是四娘的事儿。
她们得和巽玉提前说一声,否则她们犯了欺君之罪,虽然是被迫的,可有权势的人不讲道理。
“觐见——”
宫女引路,二人进去,若水行了一礼,饺饺模仿了一下,动作有些滑稽可笑。
上首人迟迟不说话,时间太久,饺饺撑不住行礼的姿势动了动。
贵太妃不信:“真是这么个人?”
徐公公赔笑道:“王爷一向胡闹,指不定哪次醉酒有的,奴婢听左邻右舍说,这个黑黝黝的姑娘时常抱着一个婴孩。”
贵太妃闪烁了一下眼神:“男孩还是女孩?” 若是巽玉能有个儿子,她何必要扶持别人的儿子。
若水答道:“是女儿。”
贵太妃扫了她一眼,淡淡道:“问你了么?”
老嬷嬷上前忽然一巴掌抽了下去,打的若水眼冒金星,她咬了咬下唇,维持行礼姿势不动。老嬷嬷虚伪的笑道:“若水,你好歹也在宫中待过,还是梁王身边的老人,怎么这么不懂规矩?”
若水不语。
主子不开口问话不许回答,问的不是她不可以插话。
饺饺眼睛瞪得圆圆,却见若水微微摇头,她又是愤怒又是恐惧,深吸一口气,意识到这是在问自己,道:“女孩。”
从前程何说饺饺没婆婆好,她自个也高兴着,如今这是把要受的气都补回来。她什么都不懂,连个行礼都行不好,若水都挨打,何况是她,指不定就直接打死了。
有这么一个恶毒又不能对骂的婆婆,难怪巽玉二十好几打光棍,娶不到老婆!
贵太妃失望了,她甚至不愿意在看饺饺一眼。
“娘娘,先让她们起来吧。”陈暮雨柔声细语的说。
饺饺看了她一眼,生的很美,像是一团云雾,眉目间细腻柔软,精致温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