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了声嘶力竭的鸣叫声消失,叶子渐渐染上枯黄,婢女一天要扫好几遍才能保证地面干净。
饺饺从房间里出来,巽玉像是死人一般,脸色惨白,每天只能喂进去一些流食,眼见着人消瘦下去。
他是个白玉做的玉人,干净剔透,纯粹的不染尘埃,就算是手染鲜血还是天使。
坏事做尽,他还是那个天使。
让人喜欢的不得了的玉人。
往廊下瞧了一眼,又看看枝叶上黄绿交加的树叶,饺饺扶着红柱栏杆道:“一遍一遍的打扫,好累的,反正也是要落,为什么不早上打扫一遍,晚上一遍就算了。”
若水与她同站在廊下,下颚微抬:“寂寞空庭春欲晚,梨花满地不开门。梁王府闭门就罢了,还满地秋叶瑟瑟,不论旁人怎么想,单是自己瞧着就有一种颓废。”
巽玉昏迷之后,饺饺和若水商议一番,开始闭门不出,一切如旧。
除了假山凉亭以及各处没有巽玉读书的身影,几乎和以前没区别。
可是啊,家不就是以他为中心么,失去了这道身影就等于一切都不存在。
饺饺突然下了阶梯,仰头伸手揪下一片树叶,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,恨恨地说:“树明知自己要枯萎,还引我来看,简直混账。”
扫地的婢女吓坏了,一个个退到一边跪下。
若水挥了挥手让人退下,皱眉道:“早就跟你讲过,你不听。”
“我后来才明白的道理,你跟当初的我讲,我怎么明白?”饺饺伸手摸着树干,靠了上去:“巽玉什么都懂,他提前就知道一切,可他还是有办法让我深深的爱他。”
这世上的妖孽,让人害怕。他聪明睿智简直无可挑剔,神仙想要将一个凡人握在手心里,简直太容易。
饺饺走不了,她看似有选择,但从来都没有。
她吸了吸鼻子,试图将自己的眼泪憋回去。她其实不爱哭,所以有资格嘲笑巽玉是个哭包。
“我怎么觉得你脾气越来越大?”若水知道饺饺不是好脾气,但只要不跟巽玉挂钩,她很少发脾气,最近一些小事都要凶一凶,甚至要哭。
饺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肚子,没说出来,巽玉说了要三个月才能说,但眼下还不到。
她低落的说:“眼瞅着要当寡妇,我不哭一哭难道还能笑?我现在要是笑的出声,皇帝会第一时间揪掉了我的脑袋。”
“王爷有帮你安排,不会让你死的,你别自己吓唬自己。”若水伸手握着饺饺的手,一字一句的说:“我和影子都会保护你。”
饺饺顺势抱住了她:“我心里特别不安害怕,还不知道为什么,若水,你最近也要沉静。”
她笑了笑:“别多想。”若水的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些复杂的情绪,也有恐惧和担忧。
饺饺说:“你在府内陪我,你丈夫怎么办?要不让他也进府邸吧。”
若水僵硬了一下, 摇头道:“不了,多事之秋,还是少有动作省得再惹麻烦。”她拉着饺饺往出走:“出去散散心吧。”
“阿月的亲事敲定了吗?”
“还没有,陛下一直在选。”若水眼中幽深,谁都看得出来,陛下这是借着选驸马来收拢将臣。
或许不久以后真的要打一场硬仗。
云南一直不安分,从前他们就独立,后来是梁王出马将人评定。可以说梁王一直都是震慑他人最好的旗帜,他生了病这种事情根本遮掩不住,索性大大方方的露出来,病情时好时坏,让别人捉摸不透,不敢轻举妄动。
可这种事情难以一直糊弄下去,陛下必须趁着梁王还活着,就将一切事情平静,所以显得那样着急,迫切。
饺饺不懂那些国事家事,她只是有些愁:“粮价又贵了一些。”
因为王妃还有管理家中事务的责任,从前若水看的账本,现在都是她来看。当然不回家的那些日子,府内每个月走的帐都有些毛病,目前她没来也就那样过,如今她来了不许旁人从她手中扣钱。
“你是不是没心肝?每天还愁这些事情?我若是你肯定会害怕,怕陛下将来赐下一杯毒酒。”
“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害怕过的,我躲也躲了,避也避了,有用吗?”饺饺唇边一抹叹息,古人云,色字头上一把刀,诚不欺我。
若水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:“我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聪明。”
从前多半是觉得饺饺很蠢,若是没了自己的保护定会死无葬身之地。
如今却觉得也许并非如此,饺饺看着弱,却并非不能自保,她做事总是那样混账,却还有周转的余地。
“梁王是多少人的庇护神,一旦倒下了,可能连皇帝都无法庇佑我们。饺饺,若是有朝一日你我落难,我自身难保,命垂一线。”若水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:“你一定要记得我和越家有仇,不能亲眼看着他们越家凄惨收场,是我这辈子的遗憾。”
饺饺拍了拍她的肩膀,风轻云淡的说:“那你说什么傻话,若是有朝一日你都死了,我又怎么可能活着。有些事情你我无能为力,就像是鸿鹄镇上突然出现的叛军,大势所趋,小民无力更改。”
饺饺就是见识过那一夜,方才知道什么是无力,什么是渺小,百姓总会被碾压。
她拼命的想要活下去,也明白很多人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,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,即便是那位皇帝陛下在历史里面留下的,也不过是只字片语。
“认命这种词语,也许说出来太过于无力,未免让人瞧不起,可这就是唯一能做的。”饺饺想可以平静的接受一切,那些自己从前不愿接受的。
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,女人在怀孕的时候总是娇气又多疑,害怕这个,恐惧那个,第一次怀孕,巽玉不在身边她感到万分惶恐。
如今这一次巽玉也许将要死亡,但她就在自己身边,她又感到无比安心。
原来安心是一种感受,一种“在我身边”,哪怕你将死去,我也能接受。
偌大的府邸闲逛,让不安的心情暂时被压制下去。
初秋,皇帝册封八皇子为王,其他皇子皆没此殊荣,外边传言皇帝有越过三皇子直接立八皇子为太子的消息。
皇后几次在宫宴为难越贵妃,皇帝选择过后给两宫皆是送去一堆珠宝首饰,以此求的女人安静。
大家都察觉到了暗流涌动,但谁都没想到皇储之争来的那样快,仿佛一切都被加速提前。
被留京的诸位武将更成了大家争相拉拢的对象,也许是气氛的糟糕和皇帝的迫切,让人都紧张起来。
若水在府内与管家无异,影子是整个王府的护卫,好坏都有他们挡着落不到饺饺身上。她却能从各个方面感受到,开始期盼巽玉醒过来,哪怕只是短暂的两个月也足以让人安心。甚至就连期盼着他醒来的日子,都让人放松一些。
不过没等他醒来,就传来了一个消息,凉州地方官员副指挥谋反,刚好是顾奕的嫡系冬至,顾奕立即被控制住人身自由,具体事情还不清楚。
事情紧急,消息传回来已经经历了半个月,凉州还涉及突厥人,冬至有突厥血统也被闲了个底朝天。
朝中为解决办法争论不休,甚至牵连到了梁王身上,疑梁王殿下的忠诚,甚至怀疑能够从突厥手中保护住国家是他与突厥人做的一个交易。
“荒诞至极。”李成森在朝堂上以理据争,骂的人狗血淋头。这是众人第一次知道,像来话不多的侍中居然言辞如此犀利,挤兑其人来还能引经据典。
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