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洗月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,雨已经停了,可是她的心情还没有摆脱阴霾。
她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,她迷茫了,她该去哪儿?
她曾向凌建功承诺,会好好地待在贪狼山,耐心地等他回来。
可是他也向她承诺说七日就会返回,他却没有做到,还搞出纳妾的传闻来。
那已经不是他们的家了,他们之间凭空多出一个女人,她没法像个贤良淑德的正房妻子一样,大度地把小妾迎进家门。她霸道自私,她不想和其他女人,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。
凌建功,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,她都已经付出了真心,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?
她不愿意再回贪狼山,不想在他的房间呼吸着他残留的气息,不想见到那些帮着他欺瞒她的銮影卫手下们。
她要回兰府,回到她的府邸,她出嫁前一直居住的地方。
破破烂烂的兰洗月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,正好遇上从酒楼回来的兰旭日。
兰旭日参加的是文人们的日常活动,也就是曲水流觞、吟诗作对之类的,不巧天降大雨,索性就又在酒楼多待了一阵子,雨停了才动身回家。
兰旭日看见兰洗月的样子时,吓得酒都醒了!
“大姐?”
兰旭日也有一双祖传的好眼睛,就算是在夜里,他也能清楚地看见落汤鸡一样的兰洗月,脸色憔悴不已,衣服裤子鞋子头发全都透湿脏污,平日明亮的美目也失去了神采。
她按着丹田的部位,看起来痛苦不堪,站都站不稳,更不用说费力气地敲门了。
兰旭日冲上前去,扶住她的身子,担忧地看着她:“天哪,这是发生了什么?怎么搞成这样?”
究竟是谁这么有能耐,把他英勇神武、人人敬畏的大姐欺负成这样?
兰洗月张了张苍白的嘴唇,没有说出话来。
兰旭日的心情十分复杂,他拍拍自己并不强壮的臂膀,慷慨地对她说:“呐,借给你靠,你都这么虚弱了,不会嫌弃我吧?”
兰洗月一点没有嫌弃他肩膀瘦弱硌人的意思,直接放松了身体,将全部的重量都依托在了弟弟肩上。
兰旭日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责任感,他已经不是跟在大姐背后的小屁孩了,从小大姐帮了他那么多,现在应该轮到他照顾大姐了!
他一咬牙,突然浑身充满了神力,平日连一袋米都扛不起来的“无用书生”,竟然一举将兰洗月托起,稳稳地背在了自己的背上。
“咚咚咚!”
兰旭日背着气若游丝的大姐,重重地砸着兰府大门,黑夜中整条街都回荡着他焦急的呼喊声。
“家里有人吗?快开门!快开门!大姐回来了!”
兰洗月感到自己趴在弟弟并不宽阔的背上,意识朦朦胧胧的,眼睛好像随时都要支撑不住疲惫而合上,可是疼痛却一直提醒着她,让她无法就这么睡过去。
她的鼻尖闻到熟悉的气息,是亲情的味道。
“吱呀”一声,大门开了,她听见了仆人们的声音,听见了娘亲的声音,还听见了老头的声音。
“月儿怎么了?”
她不敢相信,这一声“月儿”是她那苛刻又毒舌的父亲说出的,老头已经多少年没有叫过她的小名了?
这才是她的家,有爱她的亲人,才是最温暖的地方。
兰洗月在家人的关照下渐渐恢复元气,甚至很久以后,她还能记起她蜷在一堆火炉中间,听着老头怒不可遏地大声咒骂凌建功的样子。
高仪琳担心她,想请张英贤来为她诊治,却被她制止了。张英贤是凌建功的好友,他本来就是造成她这段莫名其妙的婚姻的始作俑者,她拒绝再见到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兽医!
女儿脾气这么大,高仪琳只得顺从她的心意,她这次是真的伤心了,比上次与凌建功闹翻的时候还要严重。高仪琳不由地反省起来,自己是不是做错了?她本以为嫁给凌建功是女儿最好的归宿,却不想竟然害得女儿如此不幸。
兰洗月调好丹田内的气息之后,便又开始了正常的生活,该吃的时候吃,该睡的时候睡,上朝、练兵一样不落。她努力地避免动用武功,连走路都是轻轻的。
兰家人甚至还惊讶地发现,兰大将军竟然开始认真地练习绣花了!不是投机取巧,而是踏踏实实地一针一针绣起,虽然绣得还是那么,呃,目不忍视,可是每天都比前一天有所进步,兰将军也被绣花针扎得每天都痛得嗷嗷叫。
除了绣花,兰洗月还出入厨房,从旁观开始,学着如何洗菜、切菜、烧菜,连一粒米粒,都凑到鼻尖仔细研究。
这不能怪她,她平时拿的都是多大的武器?现在换成这些细小的东西,她当然要每日研究、熟悉了。
兰洗月的改变让全家人目瞪口呆,大家宁可她将心中的愤懑都发泄出来,这样强迫自己平静地生活,令人担心她哪一天会突然坏掉。
兰洗月不言不语,不说自己的委屈,只是努力地学着怎样做一个贤惠的女子。
出了那件事以后,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,坚强得令人叹服,只有在夜晚一个人孤枕难眠的时候,她才会展露出内心的脆弱。
她好难过,却咬牙等着,看凌建功究竟会不会回来,她要听到他亲口向她解释。
“兰爱卿近来脸色不好,是不是又病了?”
龙延庄严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,唤回了站着出神的兰洗月的注意力。
“回皇上的话,只是旧疾影响,臣有经验应对,不碍事。”
她才刚回答完,另一边的杜不讳又阴阳怪气地嘲讽起她来。
“一国之将,怎么身体如此之差,三天两头病倒,还怎么让三军信服?”杜不讳面向高位上的龙延,借机参她一本,“陛下,依臣所见,将军一职应筹备他人接手,兰将军毕竟是女子,总有很多不便,万一耽误了大事,可就麻烦了。”
龙延闻言不做回答,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兰洗月,似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