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素梅一边说，一边扯了围裙坐下来，手里头掰着毛豆，那是他们中午的菜肴。
“说什么亏待不亏待啊，咱们都活到了这把年纪，难道还会在意那一餐一顿的东西吗？我就是寻思着，曼文也该长大了，你看看，从小到大，咱们什么事情都给她安排的好好的，创造了最好的条件给她，她做不出什么成就来了？”
“成就成就，你当咱们家是天下呀，非得干出点政绩来，才算是对得起你的养育之恩吗？孩子们要自由成长，就由着他们去呗，你这功利心未免也太重了一点。”
“你不重？你跟那些老爷爷老太太吹牛的时候，不也是把咱们的女儿当作战利品吗？”
“那我跟你可不一样，如果在健康和事业中间选的话，我肯定想让他们健健康康活着呀，就算是平庸一辈子又有什么关系？你大风大浪了这么久，到最后还不是落得个白发苍苍的下场吗？”
“说话归说话，干吗又拿这种东西来刺激我？”
“我没有刺激你。”
看到何振梁有些生气的样子，素梅立刻停了嘴，因为她清楚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，何振梁就是因为岁数大了，又不愤于现实，所以才会得了这糟糕的怪病。
如果还要刺激他的话，后果就不堪设想了。
“我问你，你拿鸡汤去给女儿喝有什么意思？是不是想要趁机达到自己的目的呀？”
“反正我能够答应你的要求，只要那个老太婆在我们就不住进去，可是那老太婆如果不在，我们不就能再回到原来的样子吗？”
“你就这么喜欢带小孩啊？”
“不是喜欢，你想一想，自从我们搬回来之后，家里头是不是冷清了很多？曼青每天回来得这么晚，指着她说两句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，咱们也老了，多少也想要有儿孙绕膝的热闹，不是吗？”
何振梁听了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，许素梅只要好好说话，还是很中肯的，他摸了摸下巴，“那你去吧去吧，若是我再拦着你，又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了。”
“你不一块吗？”
“我才不想去呢。”
“一个人在家做什么？”
许素梅也不放心让何振梁一个人在家里头待着，他喜欢胡思乱想，现在又还在服药阶段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，她这余生岂不是要在悔恨中度过吗？
“我就算去楼下遛圈，也不想跟你去。”
“你就不想去看看孙女儿？”
“湘湘可没有你这样的悟性，人家有奶奶陪着，奶奶能给她买好多好玩好吃的东西，我们这些外公外婆只会管着她，她能记得我们的好吗？”
“你是人家爷爷，怎么还计较这种东西啊，有没有一点点关心下一代的悟性？”
许素梅看到何振梁这么说，知道他是不会推脱了，就把拌好的毛豆放到筐子里头筛了筛，说道，“那就这么决定了，我等一下就约曼文，好不好？”
“曼青怎么办？万一她要回来吃晚饭呢？”
还没跟老头说昨天晚上曼青做的荒唐事呢，许素梅想，这种事情不说也罢，总之呢，有些担忧是不需要共同分担的，只要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，她愿意独自扛下所有的痛苦。
“我估计她今天晚上又是要加班的，你之前没听她说吗？现在公司里头在招人，她作为人事主管，每天都是脚不着地。”
“那我也得问问人家呀，咱们女儿想回来吃口热乎的都没有，你于心何忍呢？”
“于心何忍，这四个字也能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呀，看来面对曼青，你真是降低了很多底线。”
“我觉得，我们家大部分的矛盾都是你造成的。”
“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好端端的，每次都挑拨我和曼文之间的感情。”
“你扪心自问，你们之间的感情是我挑拨的吗？”
说着，许素梅抖了抖筛子，起身往厨房里走去。
“我都跟你说过了，夫妻两个教育孩子步调一致，每一次我对曼文严格要求的时候，你就跳出来说这也不行，那也不行，如果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，我想曼文也不至于这么恨我这个老父亲。”
“算了，教育的问题，我自认辩不过你，你高兴就好。”
晚间，何振梁好歹也和许素梅一同打车到了何曼文的别墅，因为老两口有家里头的钥匙，寻思着不给曼文增添额外的麻烦，就想着先开门进去，顺便查查缺补补漏。
一进门，一股浓重的酸菜味道扑面而来，许素梅忍不住掩住了鼻子。
“怎么有这么重的味道？”
“喏。”
何振梁一边说，一边将许素梅的目光引导到了厨房里，一个肥硕的身影在那里走来走去，许素梅立刻回过神来。
“亲家母。”
那个肥硕的身影顿了顿，然后转过身，许素梅一看，是一个很陌生的人。
“您就是起南的岳丈和丈母娘吧，我是起南的表姑姐，婶婶说想要吃酸菜，让我帮她腌。”
许素梅抬眼一看，原来桌子上摆着五色碗碟，都装着一些黑不隆冬的菜，酸涩的味道弥漫在空中，关键屋子还被封闭了起来，没有开一点窗。
“亲家母呢？”
许素梅强忍着性子，还是给白起南留些面子吧。
“说是要去等湘湘。”
“她又不识路，又不会开车，怎么等湘湘啊？”
何振梁一听，也来了气。
“我儿子给开的车呀，我儿子坐过村里头的司机，现在到大城市里来也好学的很，花了两天的时间就把城市这些路给摸透了，你们放心。”
这个所谓的表姑姐可真是自来熟，说起话来像是在自家一样随便，她站在那里寻思了一会儿，又将那肥腻腻的手擦在围裙上，有些尴尬地说，“看我，一忙起来就忘了招呼客人了。”
“瞧见没有？人家当我们是客人呢？”
许素梅一边说，一边走到窗子旁边，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，空气对流起来，房间里头也冷飕飕的。
“别介呀，窗户不能打开。”
“为什么不能打开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