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想知道，自己也不算是太不正常。”
周宜南一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，显得她太可怜，分明她有这样一段平和的因缘，何必自怨自艾呢。
“来妇产科看病的人，千奇百怪的病症都有，你不过是个病还没好的病人，不要想太多。”
看着黄医生的脸，周宜南突然想哭。
尖锐的仪器探入下部器官的一瞬间，周宜南感受到了真实的疼痛，她看着检查的医生和白色的天花板，手指头捻紧了床单。
“怎么这么小。”
看检查医生的反应就知道，在黄医生的出诊单上，对周宜南病症的描述并没有到这么严重的地步。
“嗯。”
“幼稚型。”
冷冰冰的三个字在五年前也从另一个医生的嘴巴里吐出过，那个时候，二姑站在自己的身边，小心地看着仪器，白光将她的脸色也映得惨白。
那一次检查后的直接结局是在出医院过马路的过程中，周宜南因为低血糖的原因扑在了人行道上，如果不是二姑眼疾手快将她的身子捞起来，结局怕是要和今天完全不同了。
所以她抗拒所有的仪器，抗拒医生毫无表情的诊断。
“好好找黄医生看看吧，她是这方面的专家。”
将纸质报告递给周宜南的时候，那个大夫面带同情地说。
“体内的激素水平太低，怕是不行。”
黄医生瞄了一眼报告，就得出了见怪不怪的结论了。
“那我还是要用药物控制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我……有可能怀孕吗？”
周宜南认真地问，黄医生抬起头来，直直迎上了她有些逃避的目光，“这个很难说，即便是要让你恢复到正常的经期水平，怕都是一件够呛的事情。”
“这样子。”周宜南有些落寞地说。
黄医生说，“我刚才听你说，你的先生也是了解你情况的，放轻松点。”
“我们倒是可以接受……”
“那就对了，在妇产科能有的最坏结局就是这个，你们既然达成共识，还背负什么心理负担呢？试试看吧。”
性子细腻的周宜南感觉到了黄医生的逐客意思，她突然想到，自己是在和朋友倾诉困扰，连忙站起身来，“那我按照您的药方服药。”
“吃完药了之后，要来找我，治疗最怕的就是无疾而终。”
“好。”周宜南说完，缓缓退出门去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她觉得心里头某块石头彻底落下了。
晚间，叶子归回来，作为设计师的他，从来没有所谓的假期，跟着项目的进程时忙时闲，有时候就会放弃对周宜南的周全。
不过周宜南没有关系的，她不怕孤独，一个人窝在房间里有很多种消遣时光的方式，她只是需要有一个人陪着她终老，他们相互扶持，彼此慰藉，母亲三十岁丧偶，一个人将他们姐弟三个人拉扯大的命运是周宜南的警钟。
她需要好好周全这个爱自己的人。
“你今天忙了什么呀。”
叶子归在门口脱鞋子，又很自觉地将鞋子放到鞋柜里，手里头提着的公文包外格上，斜斜插着一束花。
周宜南装作看不到，也装作没有领会叶子归话语中的意思，“出去外面逛了逛，买了一些食材回来。”
周宜南笑道，“今天给你露一手。”
“得了吧，你总是将我当做小白鼠，我也就认了，只是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，真是让人不心安。”
周宜南扑哧一声笑出声，“从前笨嘴拙舌的那个男子去了哪里？现在怼起人来是一套一套的。”
“跟你学的呀，”说完，他将花朵奉上，“正好遇到一束不错的话，想买来送给你。”
“特殊的日子都已经过了，怎么还买这样的东西？”
虽然是这么说，但是周宜南还是小心接过花束，是百合，红色的花瓣上有红色的点点，淡然的芬芳从花蕾的中心飘散出来，像是叶子归的为人。
“卖花的小姑娘也不容易，正好照顾她生意。”
看到周宜南这个模样，叶子归也像是要挽回面子一样，嘴硬了一把。
“原来是这样啊，想不到你有这样的慈悲心肠，那我就诚惶诚恐地将它摆在家里咯。”
叶子归笑了笑，脸上泛着浅浅的酒窝，这曾经是周宜南最着迷的地方，七年前，他是负责接自己到校的学长，一身浅黄色的T恤，水蓝色牛仔裤，五年后，他每天西装革履，下班的时候给自己带回一朵花。
命运的齿轮势不可挡，就像是在十七岁的那个夏天，周宜南麻木地从医院中走出来的时候，也想不到自己的命数能够长到遇见叶子归这样的良人。
“我这段时间不这么忙了，正好考虑一下公司的出国奖励。”
晚饭的时候，叶子归说道。
“可是我刚到这个单位，不好直接请假吧。”
“没有问题的，你是受劳动法保护的，傻瓜。”
叶子归现在的老成倒是让周宜南有些意外，他年年被公司被评为先进模范，就是因为勤勤恳恳的工作态度和不计较的为人，假期加班从来不计较，现在反而用这样的道理教育自己？
“这不像是叶大劳模的作风啊。”
周宜南笑着，夹了一块豆干放到了叶子归的碗中，暖黄色的灯光之下，他那一双黑亮的眼眸真是让人心动。
“我这么忙碌没有关系，关键你可以争取该有的权益，蜜月之后，我们就没有再出过国了，你不想吗？”
下意识里，周宜南首先顾虑的是用药的问题，他知道激素药的厉害，若是有一点差错，身体的应激反应会如同洪水一般奔涌而来，医生开的药只能吃两个星期，若是到时候无法及时复查怎么办？
“倒是想。”周宜南还在犹豫，该不该告诉叶子归，她还是不顾反对，去了医院。
“那我这里就可以走申请流程了，新加坡的签证不太难，预多十天就没问题了。”
叶子归说完，抬起头来舀一碗汤。
一股无名火突然蹭了起来，周宜南说，“我没有说要去新加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