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是最先到达的人，叶子归点了餐牌，和周宜南并肩坐着。
陶晨月到达的时候，周宜南正在小声地跟叶子归说着话，在对视的那一瞬间，陶晨月有些愣住。
薛杏霖小声提醒陶晨月，“陶总监，小心头。”
“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提的陶总监了。”
看到陶晨月，叶子归站起身来，周宜南也跟着站起，轻轻鞠了一个躬，“久仰久仰，子归经常和我提起您的大名。”
“是吗？”
陶晨月说笑着，走到了东边的位置上，专门留给他的大位，越是在这样的场合，越是不需要客气。
“当然。”
周宜南并没有察觉到陶晨月话语里的挑衅，心里头惦记的是白天发生的事情，在这灯火阑珊之处，实在是带不起虚伪的面具来应对陶晨月这个和生活不太相关的女子。
“我还以为叶工专业到不会跟自己的妻子谈这些事情呢。”
陶晨月一边说，一边翻看着菜谱，薛杏霖听了，笑道，“陶总监真是会开玩笑，平日里总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。”
周宜南却把薛杏霖的说辞看做了化解尴尬的方法，他看了一眼叶子归，叶子归不动声色，“工作上的事情当然不会提，平常的人际网络，跟爱人说说也是无妨的。”
“那他是怎么跟你提起我的呢？”
陶晨月说完，抬起头来，跟薛杏霖指了三四处的位置，薛杏霖立刻记下，陶晨月有这样一个习惯，有几份菜是他必须点的旁人又吃不惯的，有的人觉得她难搞，他这有什么办法呢？
她是华策设计部的一把手，即便是外头那些自命清高的臭男人，都要给她几分面子。
“自然说的是陶总监的好话，工作认真负责，为人落落大方。”
周宜南也不愿意让自己陷入糟糠之妻的窘迫中，她加重了后面这一句话的语气，陶晨月笑道，“我可不是什么落落大方的人，锱铢必较可能更适合我。”
叶子归轻轻咳嗽了一声，仔细看着薛杏霖递过来的菜单，“现在就等院长了。”
“刚才窦院长跟我打过电话，说他临时要和华策的领导吃饭，就不过来。”
“院长都去了，陶总监不用去作陪吗？”
叶子归说完，推了推眼镜，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。
“说白了，我也不过是个打工的，领导之间的对决没我这个外人在场更好。”
“是，华策是响当当的国企，在管理架构上自然也更高效一些。”
也没有告诉叶子归，窦遥再一次去，是带着叶子归这一份明目张胆的文案的，她的确跟华策领导打过招呼，可是最终的拍板，还需要窦遥去跟进。
反正这种默默无闻的品质，似乎只有在帮叶子归的时候才能够充分体现出来，她看了一眼薛杏霖，示意他不要继续往下说。
“是。”叶子归说完，又看了一眼周宜南，指着那一道葱烧茭白，周宜南点了点头。
两人之间的默契，就在陶成月的眼皮子底下进行，她用湿的餐巾布擦拭着手，一遍一遍。
“今天喝点酒吧。”
“我开车，算了。”
叶子归摇了摇头。
“那你爱人喝，叶工不经常参加这样的应酬，不知道觥筹交错的道理我也暂且不怪罪，可你现在也算是陪同甲方吃饭，再要这样不近人情，赶明儿我和窦遥说去。”
周宜南微微皱着眉头，心思才稍微从白天的事情中扯回来，她看了一眼子归，“你也真是的，这就帮我回绝了陶总监，我都还没来得及跟陶总监说明自己的热诚。”
“威士忌，谢谢。”
陶晨月似乎没有听到周宜南说的这些话，而是和身边的服务生交代了两句，她是个何等心思深沉的女人，今天既然在妇产科见到周宜南，那么就测一测她，目前的身体状况是不是不能喝下烈性洋酒呢？
果然，周宜南说，“陶总监，我从来没有喝过洋酒。”
“这怎么能行呢，刚才不还跟我一副相恨见晚的样子，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吗？”
叶子归的眉眼之间树立起了戒备，他推测，是白天自己任性妄为，导致陶晨月做出这番剧烈的反应，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也就算了，偏偏是周宜南。
他怎么容忍？
他可以忍气吞声任何事，唯独当靶心朝向妻子的时候，他所有的宽容和温厚，就会消失不见。
“宜南的确从来没喝过这样的酒，陶总监今天若有这样的雅兴，还是让我代替吧。”
“你不是说要开车吗？”
“我原本不放心宜南的车技，所以刚才才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案，既然曹总监这样坚持，暂时把命交到她的手中，也没有什么关系。”
这一句话，逗得陶晨月哈哈大笑，“想不到，你这样惜命的一个人，会为了左右周全而做出这样的决定。”
薛杏霖偷偷瞄着周宜南，如果一个女人够敏感，看到另一个女人这样对自己的先生说话，早该有所戒备，可是很明显，周宜南心不在焉。
“既然如此，那就听从叶工的安排，反正陶总监是我的上级，我不能违逆她的意思，大不了到时候，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就是。”
“这倒不必。”
叶子归说道，他侧过脸去看周宜南，在刚才的对话中，有几句是需要周宜南表态的，她却充耳不闻，难道又是因为从前的那个点？
周宜南不喜欢别人随便为她做决定，从旅游的事情上就可见一斑，自己匆匆忙忙让她参加这样的应酬，又是最不得心应手的那种，怕是现在还在生着闷气呢。
“不过话说回来，叶工平日里深藏不露，到了关键的时候还能挺身而出，明天到单位里头可不要跟你们院长告状，说我趁虚而入哦。”
陶晨月捧着玻璃酒杯，柠檬水的香味从她的鼻腔中钻进去，每天晚上，她都喜欢喝一杯酸涩的柠檬水，因为只有在极度的味觉刺激下，才会让她感受到，即便是水果，都有烈性的一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