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黄医生。”
诊室内，周宜南缓缓坐下。
“今天是第三个月的周期了吧，身体感觉怎么样？”
黄医生说完，在病例卡上刷刷地写下几个字，周宜南说，“我能不能先检查一下子宫的情况？”
“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？”
“对，我的肠胃不好，之前已经跟您说过这个情况了，当时减掉了一副中成药，效果的确差了挺多，可是身体渐渐好起来，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的，可能是药物在体内堆积太久，又觉得浑身沉甸甸的。”
黄医生把手探出来，握在了她的脉搏上，“你的脉象的确很虚弱，肠胃吸收功能不好。”
“所以我想，能不能让我先检查一下情况，您再对症下药呢？”
早就听说这个黄医生是个不耐烦的人，医术虽然高明，但是对于病患过多的要求，总会抱着审视和烦躁的态度，她推了推眼镜，“你是不信任我吗？”
“这和不信任没关系，我只是想看看这三个月的付出，是不是已经取得成效了。”
“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，以你目前的情况，单靠三个月的激素药，是没有办法起到作用的，当然，如果你想看的话可以看，我可以给你开单。”
“那你能告诉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吗？我的经期来潮到底是因为撤退性出血，还是因为激素产生作用，刺激我子宫内膜的脱落呢？”
黄医生看着她，像是看着一只怪物，周宜南早就不屑于这样的目光，原本对黄医生的支支吾吾，如今反而变成了理直气壮，总是这样吃下去，像是没日没夜的黑暗漩涡。
“你的问题倒是挺多，可是如果我一个一个回答了你们，这外头的病人两天都看不完。”
“好歹给我一个解释吧。”
“这么跟你说吧，目前的确是在用药物维持你体内的激素水平，现在的出血是由于人工建立的经期停止，产生的撤退性出血，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给你保证，服用激素药能不能让你怀孕。”
周宜南苦笑道，“是啊。”
“但是所有的病人都有这一条必经之路，如果不试，这辈子都没有希望，如果试了，我不会保证你百分之百的成功。”
周宜南低着头，医生敲了敲桌子，“你自己决定，要不要帮你开检查单。”
周宜南想了片刻，“还是帮我开吧。”
“你的家人有没有陪同着来？”
“有，难道做检查也需要家人的陪同吗？”
“我觉得你的情绪不太稳定，实际上，激素水平和情绪有十分重要的关系，如果你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，还怎么进行积极的治疗？”
周宜南看着黄医生，之前对她积累的不满，现在好像渐渐化解开，实在是太孤独了，身边没有一个人明白她的处境，她要伪装得像模像样，唯一知道秘密的这位医生，还总是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姿势看她。
“我先生在外面，他本来也是不支持我服用激素药的。”
“这是你们自己的决定，我记得你是跟我说过。”
医生把钢笔旋紧，说道，“那我帮你开单，开了单之后再来找我，到时候你再决定是不是要继续把药用下去。”
周宜南点了点头，“谢谢。”
从诊室出来的时候，叶子归看到周宜南的脸色不太好，和进去的时候不一样，他走上前来，“怎么回事儿？”
“我要做个阶段性检查，B超室就在前面，你在这里等着就好了。”
“我陪你去吧。”
叶子归说完，牵起了周宜南的手，周宜南有些紧张地说，“我害怕。”
“傻瓜，你害怕什么？检查结果对我们来说又不重要，你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。”
“我怕进展纹丝不动。”
“那又怎么样呢，我从来没有给过你压力，我也不允许你给自己压力。”
两个人朝前走去，B超室在房间的尽头，像是一道遮住了光亮的屏障，许多女孩子等在外面，脸色不会太好看，要不然就是面黄肌瘦，要不然就是身形臃肿。
相比之下，她像极了正常人，她是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病患。
突然间，耳边闪过了一道风，周宜南下意识转过身去，对上的却是陶晨月的目光。
陶晨月手里攥着一张纸，显然这是一场猝不及防的遇见，她说，“这么巧。”
“是啊。”
周宜南点了点头，同时又挽住了叶子归的臂弯，想要让自己的温暖看得更加明显一些。
“陶总监。”
叶子归只喊出了她的称呼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，应该说什么呢，你是来看病的吗？
关键这是在妇科区，叶子归一个大男人若是连这点八卦都挖，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。
“你们也在这里呀，是不是陪着妻子产检？”
陶晨月一边说，一边抬起目光，叶子归的身高在她的平视的视线之外，所以她必须抬起头来，看到叶子归因和周宜南的腰间，心里头有隐隐的痛感。
叶子归刚要否认，周宜南就抢先说道，“陶总监，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，我们也是瞒着公司的。”
“是吗？好事情就应该分享出来，没有必要藏藏掖掖。”
“也都还没有确定呢，您来这里做什么呀？”
周宜南发现，遇到天敌，她会不自觉竖起所有的防线，即便是欺骗，即便是当着叶子归的面欺骗，都要呈现出堂而皇之的态度。
“我来做日常检查，平日里实在是太忙了，现在才有时间。”
陶晨月来做妇科检查还穿着高跟鞋，实在是让周宜南太诧异了，这个女人除了工作，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乐趣可言？
“是，那就不打扰了。”
周宜南淡淡一笑，又转过身去跟叶子归说，“走吧。”
叶子归点了点头，想起那天晚上，陶晨月跟他喝咖啡，咸咸的海风吹拂在脸上，陶晨月的孤独和此时此刻苍白的面容相互交映，有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在心中萦绕。
“那我们先走了，如果你身体实在不舒服，我可以让公司的小姑娘来接你。”
“不用了，有朋友送我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