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板娘的眼睛咕溜一圈，摇了摇头，“不行不行，连成本价都不够呢。”
“发票我就不从你这里开，我自己有办法把这笔钱报掉，这省下来的税额都抵得上我砍下来的这些价了吧。”
老板娘看到周士双严肃起来，心想没必要跟他较真儿，再说了，他们是长久的合作伙伴，现在吃点亏，日后还是要捞回来的，就故意做出难做的姿态，“算了算了，我是看周校长是个实诚人，才卖你的，要不然这年头谁做这样的生意呀？”
“行了，快上菜吧。”
周宜南想要把筷子放下，想要故意弄出点动静来表达她的不满，可是她突然想到，也许就像周士双开向宁宁玩笑的那一次，连蒋欣瑶都没有打抱不平，她又有什么立场反抗呢？
又结合安姨刚才的忠告，便不动声色。
“安姨，我这样做你没有什么意见吧？”
安姨没有露出笑脸，只是中规中距地说道，“财务的事情是蒋副主任在管，我不过是协助他们处理日常事务的老同志，你跟我们副主任报备就行了。”
“反正大家就是出来吃一顿饭嘛，如果把那些人都叫来，这750块钱也是妥妥要拿出去的，现在既然有两全其美之策不好吗？”
蒋欣瑶笑道，“周校长就是会做生意。”
“对了，剩下来的那125块钱就给你们存着当经费吧，也不需要上报，反正公家的经费专款专项，小蒋你是做财务的，应该清楚。”
这一句话，蒋欣瑶觉得自己就算是想要摘也摘不出去了，并没有正面回答周士双，反而转移话题，“听说这里的酸菜大肠不错，上次来吃过一次，就怎么也忘不了了。”
“何止是酸菜大肠啊，他们家的鱼皮青卷也好吃，我也点了，大家试一试吧。”
筷子拿起又落下，周宜南感觉到无尽的荒凉，就像是被人丢弃在原野之中，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？
埋头写小说的时候想要杜撰出所有的人间薄情都没有这一瞬间深刻，看起来轻描淡写的决策，实际上却映射出了极大的问题——一个自认为山高皇帝远的土猴子都能这样明目张胆，那么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呢？
有些事情不能往细了去想，就能告诉自己，她只是打一份工的人，再给自己找烦恼，就是愚蠢。
大家各自心怀鬼胎吃了饭后，周士双又推门出去云吞雾绕，其间还遇到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，周士双直呼他老板，说不定，又是圈子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点。
周宜南喝了一口清水，正好对上了叶青的目光。
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目光呢？有些迟疑，有些无奈，更多的，像是看透人世的尖酸和凉薄。
“我们周校长就是这样，一出来吃饭就收不住话匣，小蒋，这件事情让你难做了。”
“我倒是不难做，既然周校长开口了，我就为他破一次例，但是刚才话里话外，倒像是我十分熟练一样。”
蒋欣瑶苦笑着，把手机放在桌上，叶以萱一拨头发，笑着说，“你是这样啊，周校长精通于世故人情，我们这些人跟着他出去呢，就沾了一些光，可是他非要提升一下我们的精明度，久而久之，我们也就习惯了。”
好厉害的话术，这一句话抛出来，就好像他们刚才对周士双违法乱纪行为的默认，带着迫不得已的意味。
周宜南看着叶以萱，又偷偷看了一眼安姨。
“算了，大家都是打一份工，哪里像领导这般高瞻远瞩？”
蒋欣瑶一边说，一边站起身来，“如果大家都不在点餐的话，我就去结账了。”
“好的。”
果然，周士双打过招呼之后，这个餐厅不给开票，但是老板娘拿出了一沓定额发票，说道，“蒋副主任，以后要多多照顾我们的生意呀。”
蒋欣瑶点了点头，“你们家的菜做得好，自然还会来光顾的。”
“这125块钱是周校长交代我给你的，你可要收好了。”
蒋欣瑶拿过了钱，眼角的余光扫到安姨，总觉得背后发痒。
但是，一百块钱不多，却能彰显她身为办公室副主任的权力。
很快接到手中，又放回了包里。
“大家都吃好的话，我们就走吧。”
周士双在外面高谈阔论完了，走进来，把桌上的手机和钱包一把抄起，说道。
“走吧走吧，我要回家伺候老婆了。”
叶以萱站起身，笑盈盈的，阳光照射在他的肩膀上，透过了红色的薄纱裙，周宜南曾经在背地里听过蒋欣瑶的吐槽，说她一个堂堂的服务型事业单位的小领导，每天都化着浓妆艳抹来上班，丝毫不顾及影响。
如今看来，这位风情万种的叶部长，表现得的确是有些过了。
出门的时候，周士双故意和蒋欣瑶走在了最后头，“小蒋啊，那125块钱你找个时间给我吧。”
蒋欣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士双，“周校长，您要是125块钱做什么？”
“那你要他做什么？我们的人少来了五个，票也是我来帮你拿的，你按照正常的程序报上去，可不要给自己的脸上抹黑哟。”
蒋欣瑶有些气不过，可是面对老谋深算的周士双，她又有什么办法呢？
她稍微平复了情绪，说道，“我还以为周校长突然良心发现了呢。”
“你这是在讽刺我？”
“我可不敢讽刺你，你是想帮我摘清楚这财务里头弯弯绕绕的东西，我把钱给你就是了。”
“可不是吗？不过你放心，到时候呢我同样会把帐记在你的头上，你带朋友来吃饭把这钱用掉也就是了，但票是开不出来了，你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吧？”
蒋欣瑶点了点头，“跟周校长出来这么多趟，就算是不明白也该开窍了吧，到时候微信转账给你，还行啊？”
周士双笑着说道，“这可不急，这一百多块钱也不是记在我的账上，反正你记得的时候就给我吧。”
蒋欣瑶没有再答复他，而是一个跨步就出了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