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3 冷静

    宋荣子扭头看到毛豆豆那双轻盈透彻的眼睛里，不是愤怒，也不是埋怨。这种眼神变得那么陌生。

    宋荣子走向毛豆豆：“刚才发生的事情，并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他并没有表现出急切的想要解释，他只是平静的表述。

    “我什么也没有想。应该感谢高老师刚才那一番话，我感觉自己走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走出来了？”宋荣子有一些害怕，重复这三个字。

    “有时候，感情是一时的幻觉。我恋上的是自己的幻觉。而刚才，在酒会上，这华丽的舞会，和我是这样的格格不入。灰姑娘的梦，应该醒了。”毛豆豆很平静地说。

    宋荣子温柔地看着这个小姑娘，忽然想到多年以前，她还是小孩子的模样。那时候，她买一双漂亮的水晶凉鞋，应该是来宋家时，毛奶奶特意给她买的。那时候毛豆豆不过三岁的模样，肥嘟嘟的粉嫩的小脸，宋荣子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妹妹的孩子，一点都不像家里的那些姐姐妹妹。

    他觉得，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吧。总是被人用“圈子”来划分出来。他被普通家庭的孩子划分为“富二代”的圈子。他被家族里的孩子划分为“异类”。现在，刚刚开始恋情的他，也是因为自己背后的身份，而将要被拒绝。

    宋荣子忧郁地望着离开的毛豆豆。他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。

    高原在一旁看着宋荣子与毛豆豆两个人对望的眼神，忽然间明白了，这两个人才是相爱的。而她一直误会秦风。就在刚才，还做了那么出格的事情。

    高原风风火火地要去追毛豆豆道歉，可是一把被宋荣子拉住道：“别去打扰她了。她现在哭了。”

    宋荣子知道，当毛豆豆转身后，那压抑的啜泣声，刺伤着他的心底。这个要强的女孩子，并不愿意别人看到她的眼泪。

    高原才不管宋荣子的劝阻道：“我这个人最讨厌磨磨唧唧，不像个男人。知道人哭了还不去追。你不去，我去！”

    高原脱下高跟鞋，风一样的从宋荣子身边掠过。宋荣子太诧异了，儒雅的校长竟然了养了这样一个女儿！

    “毛豆豆！你给我站住！”高原叫道。

    “高老师，如果你想教育我，现在不必了。我卑微，我不配，我没有自知之明……”毛豆豆忍住泪水，有些哽咽地说。

    “现在，我不是老师。我只是为刚才的事情道歉，一，我收回我在秦风面前给你说的那些话。也是我安排辅导员让你给秦风送行的。这一切我道歉。二，我和宋荣子也是今天刚认识。我为了报复秦风才这样的。我高原从来都是光明正大，今天做了这样的糗事，我希望你能够原谅。”

    毛豆豆有点不知所措，她低着头，诺诺地应了一声：“嗯，您并没有做错什么。高老师，没有什么事情吗，我想回宿舍了。”

    毛豆豆转身离开了。她其实知道的，高原的无心其实正好让她看清了一个事实： 她与宋荣子的差距，不止是在社会地位和财富上，精神、学识以及心智，她其实都无法与宋荣子相配。他现在之所以与她恋爱，或许只是一时的新鲜。与豪门小姐、贵族夫人交流多了，他或许需要一个清纯的平凡女孩换一个口味而已。

    她在舞会上，其实早就看到宋荣子、苏晓晓、高原、宫蔷。他们与这里的华丽是多么相称。宋荣子其实根本没有发现，如果他去观察苏晓晓，这才是最适合他的妻子。毛豆豆就这样胡思乱想着。

    走到宿舍楼前，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下面等他。是秦风。

    “秦风老师，让您担心了。”毛豆豆礼貌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我怕高原的话会伤到你，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谢谢老师关心，她已经给我道歉了，其实我跑开酒会不是因为高老师。是因为我自己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，那明天我，还有实验室的学生们一起吃饭，你一起吗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秦风老师这么快就离开学校，真是想不到。我明天过去，到时候电话联系。”

    毛豆豆说完就走向宿舍。而秦风站在那里目送她。这时候，高原的电话来了：

    “秦风，对不起，我做事都没有过脑子，我错了。”高原装作很委屈。

    “没事了。以后你也多多保重。好好照顾老师和你爸。不要总给他们惹事。”

    “我今天仔细看了一下毛豆豆，长得像你前女友。是不是因为这个……”高原抛出来一个新问题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事情，我挂电话了。”秦风不再解释，直接挂了电话。

    他望着毛豆豆离开的身影，深深叹息。然后点燃了一支香烟，凝望着星空。

    高原放下手机，呆呆望着这个唯一和秦风有联系的渠道，两眼微红。高原妈妈拍了拍高原的肩膀：“原原，我们刚开始是支持你和秦风这孩子恋爱的，可是爱情这个事情强求不得。你爸爸把他引进到我们学校做老师，培养你们的感情。可是这么多年了，他始终不接纳你啊！所以，你要放下这段感情，重新开始新生活。”

    高原抱着妈妈，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！

    毛豆豆回到宿舍，屋子里都还没有人。可能她们都去自习了。于是自己走进洗手间，对着那块大镜子，观察着自己。她哭过的眼睛，有些红。她的五官长得并不漂亮，但是别人总是说她很特别。宋荣子也这么说过。

    毛豆豆觉得自己如果真的爱一个人，就应该与之匹配。而不是做一个附庸。她不是别人的调味菜，在男人讨厌了一种口味的时候，被替换的另一种口味。她不知道，今晚为什么会想到这些。或许，是因为看到宋荣子与苏晓晓实在是太般配了吧。出身豪门，名校毕业，郎才女貌。这些外在看起来的物质条件，其实才是婚姻的基础啊。这其实也是宋荣子至今也不愿意公开他们恋爱的真正原因吧。

    毛豆豆想着这些让她今晚失常的根源，她不能责备宋荣子，而只能这样默默祝福他。她怕如果他们再这么下去，到了事情不能打住的时候，她的盲目会害了自己，也会害了宋荣子。但是，就这么离开他，她有些不舍。可是，不舍又怎样呢，她根本看不到他们的未来。在这样一段大家都知道没有未来的感情里，多走一步，都会很累。

    毛豆豆搬张凳子坐到了阳台，这窗外的月亮明澈、清凉。可是，前面的路，对她来说却是困难重重。同样沐浴在月光下的宋荣子，半躺在阳台，独自喝着酒。他望着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，就如此刻他的心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