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洗清秋，天高气爽，秋日的天际蓝得有丝不真实，看起来却溢出几分深透的忧郁，然已是一个月后。

    熙熙攘攘云浮烟过，明明身处此境，却如置身之外，何其荒谬。

    萧雨柔一人独椅着窗边，琉璃似水的美眸却没了神色，饶是心事重重，望着殿外的人来人往，猛地觉着自己只是个漫无目的的闲人罢了。自是伤好了之后，连城便没来看她，连是一口信也未曾给过，倒是宫中大小事宜不用她操心，事后不少宫婢闲聊起她，道是早已失宠，那时她也是听听罢了，现如今，倒是真相了。

    萧雨柔弄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，那种利刃划心的滋味，再是回想连城往日对自己的各种深情，心中不由生起了自卑。

    案上摆着两副青山花瓷，是前几日前庭送来的，她问了出处，工人也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。萧雨柔细细打量青瓷，说不得多价值连城，但打制精致，四面雕琢着四株梅花，玲珑精巧也是赏心悦目，倒像是连城的风格。

    她低眉观赏，额间零星的碎发垂落于眸前，侧面轻飘，倒显出一丝妩媚，有种拨人心弦之味，自己却浑然不觉。

    不远处回廊尽头，有一人负手长立，站在那座白玉砌成的莲花拱桥上，一如即往的明黄长衫，似朝阳一般明朗夺目，可那光芒太过耀眼，却令她不免畏惧了。

    她不知是怀着怎样的感情，这一瞬她只是想躲开他，在这一个月如一年般长久，她未曾见过他一面，收来的消息只是他每日宣哪位贵嫔侍寝。当明月将这些告诉她时，从愤恨到酸楚，不知多久，她或许已经习惯了，留下的只剩苦涩。她曾想，自己或许有日也会同冷宫中的那些女子，寞寞地候着夫君，直至老去，渐渐也没了盼头。

    不远不近的距离，俩人谁也没动，隔着仙玉湖寂然相望。一时间四周只剩下微弱的细雨声，在天地间展开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幕帘。

    “柔儿。”

    冷宇连城低呢一声，声音中满含着淡愁及心疼，他的凝眸里浮落着她的倒影，却千穿百孔。

    外面零星飘着飞雨，颇有些秋意，奈何萧雨柔此时的心依旧空落落，好似少了什么，忍着泪水，倔强地想要离开，却被疾步而来的连城一手拦着，熟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，令她有所不济。

    冷宇连城见她不说话，一双俊眸微眯着看定了她：“一月不见，你就这么不待见朕。”

    冷宇连城心中也是未料这一遭，本想着一月未见，禁令已销，生怕她多想特来看望，谁想他却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。萧雨柔一愣，未然开口，竟是些冷漠之语，手推开连城的束缚，微微拂身，还以回礼：“臣妾不知皇上驾到，还望皇上原谅臣妾方才的不敬。”

    冷宇连城刚想回着，却被萧雨柔一语截下，她冷着一张脸，漠然直至，“若是皇上想要惩罚臣妾，那就请皇上快些说，别墨迹了。”

    冷宇连城似是被她逗笑，眼底泛起了一丝笑意，嘴角轻弯，扬起了轻笑的弧度，声音悠悠拖长：“那好…就罚你一辈子给朕做牛做马，不得怨言。”

    萧雨柔大惊，苦着脸道：“那皇上不如杀了臣妾。”

    冷宇连城看着她这副模样，倒是忍不住蓦然笑出声来：“朕可舍不得杀你，如此美人，自当供着、养着、宠着。”

    “你当我是猪啊！还养着。”萧雨柔一番忧愁就这般被他冲散，嘴角一弯月牙展开，笑靥清朗，如昙花般娇艳，却又短暂。连城看着她难得纯真的笑颜，真希望永远守护着她，用一生来换取她一世笑靥如花。

    “不气了？”

    萧雨柔知道自己被耍了，狠狠的瞟了过去，想不出反驳的话，只得赌气着看着他。

    回首一瞟，宫婢不知何时已退下，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与连城，连城不甘被萧雨柔晾在一旁，直径上前抱住佳人，一亲芳泽，却被萧雨柔一拳打走。

    “你一个月不来我这，一来就动手动脚！哼！果真是男人，色胚子！”

    饶是惹得美人生气，冷宇连城亦是无妨，挑了挑眉，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，手不动神色绕上萧雨柔腰肢，眼神魅惑，凝视着萧雨柔：“倒是，遇见你就成了色胚子。你说，你到底在朕身上下了什么蛊，让朕神魂颠倒的。”

    萧雨柔只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，不觉脸颊有些烧，嘴上却还是不饶人：“臣妾可不敢，皇上你不是还有后宫佳丽吗，这一月以来也没闲着啊。来，和臣妾说说，哪位佳人最服侍周到。”

    冷宇连城笑得贼兮兮，半点无君王之态，手却紧紧握住萧雨柔的玉手，在怀中揉着，看着她为自己吃醋的酸溜模样，心中欣喜不已，嘴里似抹了蜜一般，张口就是情话：“三千弱水，只取你这一瓢。柔儿，我只要你。相信我。”

    “口蜜腹剑。”萧雨柔瘪瘪嘴，心里却是欢喜的，清眸流转，惹得连城心中痒痒。

    冷宇连城定眸一凝，一双深沉的眼眸包含了诸多情丝，仿若一注若水。她看见了他眼里的愧疚、爱恋和珍视，她无法否认这些日子的思念，更不能否定对连城的感情，她虽不能陪伴他一生，却可以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他，只愿痴心不负。

    “这些日子苦了你，并非不想来看你，而是太后她…”流光洒在连城的脸上，显得此时肤色过于苍白，如是解释，亦是寂然如他。

    萧雨柔凝着他，唇角一弯，温润如春，讪笑地看着冷宇连城：“我知道。”她知道，一直都知道。

    冷宇连城望着萧雨柔，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泪光，他看见了，却没有道明，因为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没有办法保护她，有朝一日，对她的宠爱会变成一道利刃，刺向他最爱之人。他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，才可以保护她，还她自由之身。

    回想一月前，冷宇连城身体渐好，在得知萧雨柔被太后禁足之后，就立即去宁寿宫。当时梢璐慎未曾予诺他，冷宇连城竟是跪了下来，只为求梢璐慎放过萧雨柔，愿以一切换之。

    “一切，可笑！你的一切是哀家给你的，你拿什么和哀家交换。”

    “儿臣愿以皇权交换，只要母后还雨柔自由之身。”

    “荒唐！你是一个皇帝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！哀家看，你是伤势伤到脑子了！”

    “儿臣没有糊涂，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求母后还雨柔自由。”

    梢璐慎没有言语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冷宇连城，神情似有些恍惚了，仿佛跌进了一个遥远的回忆中，目光阴淡地说：“作为一个王，你没有你父皇的雄心，没有所谓的君王之道，用什么来保护你的女人。你以为是哀家在困住雨柔，可若没了哀家，她早已是个死人。后宫犹如战场，一草一木都会引动杀身之祸，在你没有稳固朝局之前，你的宠爱终将会把你的女人推入无妄之地。是走，是留，你自己来抉择。”

    冷宇连城终是留了下来，为了自己，更是为了她。

    回眸至今，他予诺道：“柔儿，我予诺，永不负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是永不相负。”

    连城对她笑着说着“好”，萧雨柔也回之飞扬的笑靥，两人深情对视，不管世事如何，他们都曾对天盟誓，永不相负。只愿痴心不改，白首不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