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绝对的黑暗。
有一种很不净的存在,是一只魔,黑暗是它的外衣。它在离我很近的地方,有可能在任何一个方位,它带着阴鸷狞笑的惨白的脸,永远立在你的背后。
我慌张地四处转着,试图确定它的踪迹,这让我筋疲力尽,可它依然无形而可怕地存在着。被那些恐慌的气息沉重地压迫着,我瘫软下来,因为极度恐惧而颤抖。勇气、力量、所有一切反抗的能力都在消失,心灰意凉的绝望吞噬着所有温暖的感觉和快乐的回忆,并代替它们。我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情绪,可是没办法拒绝,只能承受,让冰冷的绝望侵占心房,把那里渐渐变成一个空洞的冰窖,所有的力量正在被瓦解,只能眼睁睁让自己被那只魔污染,最终变成和它一样不净的存在。
这是最后一个被吞噬的有色彩的画面--醉金樽主殿外的天幕上永远满天彩霞,师父、席安、我站在高大的楼殿一角,望着远处结界荡起的涟漪微微笑着,山夏在我怀中伸了个懒腰,细细地“啊呜”了一声。
很快,它也变成了一片灰暗,魔隐在其中无声嘲笑。
有没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忙的?
没有!
一个熟悉的对白不断被呈现出来。
有没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忙的?
没有!
没有任何事情你可以帮得上忙。
你是没有用的……什么都做不了……没有人会要你……你是会被抛弃的……你没有用……
这些声音像有重量的黑暗一颗颗坠进心底,我因为自己的没用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沮丧。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什么忙都帮不上,注定被抛弃,被别人抛弃,被所有人抛弃,孤独一身,形单影只,像这样没用的人活着也没有意义,因为我是没有用的,没有用的人就连存在也是没用意义的。
魔告诉我,跟着它,可以寻找到意义,可以重新开始,摆脱开没用的那个我,蜕变成有意义的我,跟着它就可以。
魔在黑暗中伸出手。
我隐约知道那代表一种毁灭,但又像是一种解脱,混乱中我沮丧地顺从,顺着魔的指引走向更深的黑暗。
时间似乎变得很漫长,在无尽的黑暗之中,一个歌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,我停下脚步,混乱的心忽然清明,眼前出现一条光明小径,我头也不回去沿着它疾跑。魔试图阻挡,但它的把戏已经骗不了我了。一路上它和它的黑暗一直幽幽地跟在后面,似乎有所恃,每当它将夜色一样的爪子伸过来时,歌声就会加强,光明像炙热的火焰一样把它逼退,直到最后,它再也靠近不了了。
我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,一处熟悉又陌生的悬崖,天上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,地面上铺满浅金色的月光,不远处有一株奇异的树,树干漆黑如炭,满树如云的繁花带着点点星芒,一个少女站在树干边上……一定是认识的,有一种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觉!我突然记起来了,这个声音也是熟悉的,它是百花姐姐的声音!我突然恢复了力量,加快脚步走过去将她看清楚!可是无论怎么走,离她还是那么远。心急之际,那少女回头看过来,可无论我如何擦眼睛,却怎么也无法看清她的面容,明明是那么近的距离,我急了,想叫她,但是喉咙里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。突然歌声停止了,她对我笑了笑,是的,我感觉得出来,她朝我笑了笑,像百合一样洁净的笑意,定格了一个呼吸的停顿,她消失在了悬崖边,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,惊呼一声:“不要……”
“咔”席安把头定格在一个刚刚要转过来的位置,问:“不要什么?怎么了?”
看着眼前复又清晰起来的一切,我用了不到半个响指的时间完全清醒过来,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……“灵力从手心喷涌而出的同时,一堵冰墙哗啦啦的将我与他们三个隔绝开。
“很有意思,小东西,你是第一个摆脱心魔的人。”一个诡异的声音,幽幽地在以背后说着,又干又燥,仿佛每一个字都是粗糙的沙粒,听得人毛骨悚然。
冰墙对面传来席安的惊呼:“那个丑八怪果然过来了!”
“这多亏了你们。”背后的幽灵沙哑地笑了一声,“没有你们冒出来挡在面前,我早跟我的小畜牲一起,被那些光剑射死,不会有机会控制住这个琴灵,让她给我开路。你们来的……真是时候。”那声音又发出几声恐怖的笑气,它凑过来俯在我耳边用恐怖的轻声细语说:“小东西,想挡住我,单凭一道水做的墙……可不够。”说着,身后有种类似于骨头缝里发出的嘎嘎声响,另一只同样恐怖的手越过我的右肩向前面的冰墙伸去,冰墙瞬间被污染成灰败的颜色,碎裂成无数脏兮兮的冰碴。对面的席安和阎老爷已经撑起一道坚固的防御结界,强大的灵力弥漫在结界外侧,像云雾一样。
席安在结界里大喊:“喜爱,别怕,我们就来救你!注意,我们相互之间不要把真名讲出来,这鬼东西会用名字把灵魂拿走。”
我:……
“哦,你叫喜爱?”
席安假装镇定补了一句:“不,她不叫喜爱,她叫讨厌。”
我:……
“无所谓,我不需要你们的灵魂。还有,死人是救不了人的。”
“丑八怪,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?”
“口气比胡子我的脚气还重。什么时候冥府成了你们食魂族这些小杂碎想来就来的地方了?”阎老爷双手结个印伽,召唤出河中的白色烟雾一样的幽灵,张着利爪凶猛地扑过来。
女丑尸诡异地笑了两声,转而诵颂起繁复的咒文,那些白色的幽灵渐渐失去杀气,而身上渐渐从白变灰,最后竟然调头以更加凶猛的攻势地往席安他们扑过去。
结界里,阎老爷的声音大喊道:“污魂咒!”随即停召唤新的幽灵,散去未变色的幽灵。可是灰色幽灵的数量已经非常约庞大了,它们乌央央的攻击着防御结界。
席安声音吼道:“快想想办法。”
阎老爷念起另一种咒文,灰色幽灵在咒文下安静下来,迷芒地停在半空中,其中许多恢复了白色并散去。女丑尸见势施展出更大的灵力,两种咒文像两个无形的兵刃,在空气中相互碰撞,发出金属般的尖鸣,在两股巨大灵力的僵持之下,幽灵们痛苦地翻滚,哀嚎,有些陨落在地,化成一具小小的白骨。阎老爷怒吼一声,无比强劲的灵力压力迎面逼迫而来,而女丑尸也不甘示弱,灵力一敛,似乎要暴发而出。
“就是这时候了。”我让灵力暴涨至最盛,随即挥舞着瞬间拨长出来的像锋利短刃的爪尖向她的脖颈扫过去。
女丑尸也感受到我的变化,停下对峙当下立即飞身后退,躲过了致使一击,但我爪尖已钩进她手上丑陋的皮肉,随着皮肉分离的闷响,一股让人作呕的腥臭气息弥漫开来……
黑色帽沿下传出怪笑,女丑尸低头看着伤口,伸出发黑的舌头舔食着撕裂开的皮肉上流出来的脓液,“真的,很有意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