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了前几日到店里准时报到意外，对这事早没了新鲜劲的我果断翘班做了甩手掌柜。一连几天，借口学习生意经，泡在望江楼当当账房。而后也觉得没趣，就躲到秦观那里去偷闲。有时带点新近的茶叶，有时带点特意淘来的曲谱，没事就去混个脸熟。久而久之，碧儿也就不再躲着我，见到我时还会叫上一声洛公子，可把我美了好几天，连那个女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。顺便一提，那个女人叫做沐晴。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，不过谁在乎呢。

    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在我的刻意接近下，我和秦观还有碧儿的关系也越来越好，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，顺利得不可思议。直到那一天，我和秦观聊着聊着，就把话题引到了碧儿身上，听秦观叙述这些年他们经历的琐事，气氛正好，但秦观似乎会错了意，竟然以为我喜欢碧儿，有意说和。也难怪，一个未婚男子总是接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，大多数人都会以为他对那女子有意吧。我赶紧解释，说只是看那丫头可爱，想认个干妹妹。秦观但笑不语。我知道他肯定不相信，我也没有继续否认，绕过了这个话题。

    我想起碧儿从小就喜欢他，于是想探探他的口风，看看这事有没有戏。“秦兄，你和碧儿是什麽关系啊？我看这小丫头一直看着你，都不理我。”

    “洛兄取笑了，我和碧儿这丫头不过是表兄妹而已。她父母与我有恩，恰逢她家有难，父母都去了，这丫头从小就跟我相依为命，难免依赖一些。”表情是无意识的宠溺。

    这时碧儿不乐意了，呛声道：“谁是你表妹，你把我姐姐也当表妹吗？”

    “碧儿，不要胡闹。”秦观似乎有些不高兴。

    “我说错了吗？若是姐姐，你还会说她是你表妹吗？你总是说我胡闹，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胡闹吗？这么多年了，你可曾好好看看我？姐姐她已经死了啊，她死了啊，为什么，为什么你就看不见我呢？”碧儿几乎快哭出来了，但得不到回应。于是她迁怒于我“你是不是嫌我烦，不想要我了？所以你天天跟这个姓洛的念叨我，就是想把我转手给他，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“碧儿，你在胡说些什么？你我之间的事，与洛兄无关。休得无礼。”

    “我无礼，是，我无礼我胡闹，我宁愿你当初没有回来救我，我宁愿我死了。”

    我听着这话，心里不是滋味。碧儿确实胡闹了，怎麽能说这种话呢。无论如何，秦观总是于她有恩。我有些看不下去了，插了句嘴：“丫头，胡说什么呢？乖乖认个错，别闹别扭了。”

    “要你管。我们家的事不用你这个外人插手。秦观，我真是欠你的。还好姐姐死了，多亏她死了，不然我上哪霸着你这麽久啊？她死得好！”

    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，等我反应过来时，她已经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。我打了她。

    我后悔得不得了，连忙追了出去，企图挽回。总算拦住了她，看她哭得这麽伤心，我的心都碎了。只能连忙说着对不起，笨拙地给她拭泪。过了好一会，她才勉强平复下来。

    “姓洛的，你是不是喜欢我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，秦哥哥他喜欢我长姐。他一直喜欢她，从小就喜欢。可是我姐姐她已经死了啊！她死了那么多年，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回头看看我？为什么啊？为什么他不喜欢我？姓洛的，你说，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啊？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，对于她来说，凌紫还是死了得好。可是即使这样，她还是求而不得。其实她也是很难过的吧，一直活在我的阴影下。喜欢的人明明就在身边，却被无声地隔开了。她是那么骄傲的丫头，却还要强忍着装作快乐天真的样子。我想有那么一刻，她是恨我的，恨我死也不肯放过她。

    对不起，碧儿，对不起。

    我开始庆幸当初没有认她，庆幸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。碧儿从小就是被我们宠大的，秦观又骄纵她，我怎麽忍心让她一辈子求而不得。

    “傻丫头，不哭。脸都哭花了，会变丑的。”说罢，我本想伸手替她把脸搽净，却不料她的动作比我还快，我的手僵在半空，悻悻地放下了。

    “今天的事，不许跟我哥说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然而，总要有人先捅破这层窗户纸。既然他们都不愿意，那么就只能由我动手。

    翌日，我又去拜访。不过貌似不太受欢迎。

    碧丫头大约是心虚，所以早早地出门去了。不过也好，她不在倒更方便挑明。

    “秦兄，在下有一事不解，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
    “但说无妨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，冒犯了。我想问你喜欢碧儿吗？”

    “老实说，我也不太清楚。碧儿大约跟你说过，我从小就喜欢她姐姐。之所以收留她，是因为她家出了变故，我却抛下她们逃了。事后后悔，因此才救下她。我以为我是为了报答她家于我的恩德，为了弥补当年的愧疚，因此一直纵着她。可上次你打了她，虽然我知道你做得对，但我还是感到愤怒和心疼。凭什么我宝贝了这么久的人，轻易被别人打了。事后我反复思量，才觉出可能那感情已经变质，早已不是我以为的那样。我愿意一直宠着她，愿意一直这样陪她走下去。洛兄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？”

    “那她姐姐呢？你对她可还有情？”

    “这，大约有吧。可紫儿已经死去多年了，我想她会原谅我，她一定也希望我们幸福的。”

    话已至此，毋需多言。

    “洛兄，对不住。”

    听了这句话，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。对不住吗？他没有对不住洛青衫，但他对不住凌紫。可这一切不是我所希望的吗？大概我也不清楚，只觉得心里有点凉。原来凌紫果真已经死去多年了，如今我这个存在，真是尴尬。凌紫，还是死了得好。于我，于他们，都是一种解脱。只希望他们以后可以幸福吧。至于我，也是真的希望他们幸福的，可这种被背叛的感觉是为什么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