赶到沐凉月那栋别墅时,都已经快六点半了,天也黑了。我给老妈打了一通电话,谎称今晚和同学们在庆祝考试结束呢!她居然信了,我居然也相信她相信了我的谎言。
我走到铁门里面,别墅黑漆漆的,没有一盏窗户是亮着的。我还是忐忑不安地按了门铃,不出十秒钟,门开了。
屋子里没开灯,外面也挺暗,我看不见开门人,壮着胆子喊:“嘿,有人吗?”
“沐凉月在此,有何贵干?”冰凉的声音的声音从黑暗中飘过来,吓我一跳。
“我来还卷子。”
“哦。”他听起来有些不太开心,“其实不必,你收藏着吧,等高考用。你考得怎样?”
“挺好的。大晚上你为什么不开灯?”
“省电。”
这两个字莫名其妙让我感觉凉飕飕的,我打了个哆嗦。紧跟着沐凉月下了逐客令:“你走吧。”
不知道原因我就是不想走,于是我说出了心中的疑惑:“走之前我想问一下,你为什么要‘省电’?”
他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,很静很静,静的我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。那一瞬间空气都好像结冰了,他家本来就很压抑、冷清,还挂着一些画像什么的,顿时感觉不妙。今夜阴森森的,还不开灯,那些画像里的东西会不会爬出来……
“因为她。”
“说人话!”
沐凉月吸了吸鼻子,大声说:“她是一个对我特别特别重要的人,可她走了,今天是她的忌日,所以我才不开灯。”
这回轮到我沉默了,沐凉月在为一个离开的人省电哦不——他在为一个离去的人灭掉灯盏,可这,有必要吗?我很不理解,但入乡随俗,随他吧。
我小心翼翼地问:“那……这个人是谁啊?你初恋?”
“她是我的妈妈。”
“……”
“妈妈说,鬼喜欢黑夜,但害怕光。今夜我想让她回来看看我,”沐凉月毫不掩饰,“走吧。”
“那你保重。”我转身离去,不料绊着门槛了,一下子摔在阶梯上,磕得我膝盖生疼生疼。最后还是沐凉月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。他紧紧地攥着我的胳膊,甚是不悦:“你啊,就不会注意点吗?”
“谢谢,下次会注意的……”
沐凉月在此表示惊讶:“还有下次?”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,书包里的老年机响了,我再一次在沐凉月惊奇的目光下接了电话。老爸告诉我爷爷得了癌症,刚刚检查出来,就刚刚……
我一个重心不稳,差点栽倒,多亏沐凉月及时扶着我。“假的吧……”我喃喃着,连忙松开沐凉月的手,奔向茫茫的黑夜中。
我马不停蹄地奔向学校自行车棚里,取自行车时,忽然一道刺眼的车灯照在我面前,接着响了阵喇叭声。我回过头看了看,是沐凉月家的宾利车。他摇下车窗户,伸着头喊着:“我送你。”
“可是自行车怎么办?这是我爷爷的……”
我还没想起来怎么处置自行车,司机张叔从驾驶座上下来,一下子把自行车扛了起来,打开车后门,侧着把自行车塞了进去。我顿时觉得我智商弱爆了……
这次,我还坐在沐凉月身旁,却不想睡觉了,只想哭,但在陌生人面前我哭不出来。我摸着发疼的膝盖,思绪却飞了出去。记得上一次见爷爷,是去年国庆节,妈妈和几个伯母包了好多饺子。暑假的时候爷爷还能跟我一起爬山,还能出去跟大妈们学跳广场舞、打麻将呢!如今,再也没人会给我讲那些像是播撒在月亮上的故事,皎洁、美丽而又神秘,又像是在漫漫寒夜中的星星一样,有很多很多,但都是独一无二,指引光明……
“你说癌症能治好吗?”
沐凉月身形一愣,他把头侧在黑影里,一声不吭。良久,他换了个姿势,扭过身来,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,他就把两只手盖在自己脸上,是在掩饰什么。
“你怎么了?”
“没怎么。”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,带着些鼻音。
原来,再冷漠的人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……我想着,头歪斜着靠在车座上,盯着窗外刺眼的车灯。忽然来了个急刹车,我的头撞在玻璃上,疼极了。
一瞬间,肉体的疼痛伴随着心痛,都以泪水的形式爆发出来了。今天下午林暖阳对我说的那些话,我全都记的,还心有余悸。她说的一点也没错,是我最不要脸,弘优学院是爷爷好不容易给我争取来的一个名额,而我却浪费了。再想到期末考试那份虚假的成绩,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,连指尖都疼了起来。
这一次我可能会得一个好成绩,可下次呢?下下次呢?我不可能永远都依赖别人,高中是用来学习的,而不是吃喝玩乐的。我与那些富家子弟们都不同,他们家里人都已经为他们铺好了未来的路,而我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去打拼。
这就是区别,从一开始就有的。
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,沐凉月没打声招呼就给我擦眼泪了。他的手指紧紧地攥着纸巾,笨拙地给我擦着眼泪。我愣愣地看着他,或许准确来说是享受着他给我免费的脸部按摩。
“谢谢。”
他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,只顾着专心给我擦眼泪,只要是脸上的,都很细腻地擦过来一边。
张叔从倒车镜里看见这一幕,闪瞎眼,心里默默尖叫,哎哟哇*什么都没看见!
到了医院,沐凉月和我急急忙忙奔向住院部。千辛万苦爬上楼,找到爷爷那间病房时,却看见了令我恼火不堪甚至想吐血的一幕——
“对十。”
“押死。”
“对二?”
“*!”
“哎哟喂把*藏的那么深,可把这兔崽子逼出来了……”
他们在玩斗地主。
爷爷坐在病床上,穿着宽大的病号服,脸上挂着此时不该有的笑容,他笑嘻嘻地跟伯父和爸爸一起玩。我和沐凉月看得下巴脱臼。直到他们这局结束,爷爷赢了,他们才注意到我俩。
伯父:“呀,寒星来了。”
爸爸:“还带着个帅哥。”
爷爷:“咱们接着玩吧!”
仨人一起鼓掌欢迎,我有种被坑了的感觉,这时候不是应该很悲伤很悲伤吗?我是不是走错病房了?唯有沐凉月保持着冷静,他大步走上前,自我介绍起来:“前辈们好,晚辈是寒星的朋友,沐凉月。”
在豆黄的灯光下,爷爷的眼睛很深邃但又很有精神,他点了点头,也是很严肃地自我介绍着:“沐同学不必客气,我是寒星的爷爷。既然你跟她是朋友,那我问你,寒星她在学校里表现怎样?学习认真不认真?什么时候期末考试?”
卧槽(#?Д?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