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折想了想,道:“在那件事上,确实是我轻薄了她,别人如是说也没有错。大概北夏百姓还觉得,这是我惹出来的事,理应由我去大楚和亲解决,如此不仅能退外患,还能使两国重归于好、长存发展,使北夏再无后顾之忧。如此,才是真的利国利民。”
苏折侧头清清淡淡地看了看北夏皇,道:“你不应该顺应民声?莫要到后来引起百姓怨声载道才好。”
北夏皇一阵气闷,先撇开这件事不谈,他到这里来主要是来问另一件事的,遂道:“这阵子,京城里的两件案子怎么回事?”
那两件案子牵扯人命数十,矛头全都直指当今的二皇子。
二皇子是皇后所出的嫡子,与大皇子竞争最大。在才干上也胜过大皇子,如若没有苏折,来日他应该是最有可能登上北夏皇位之人。
苏折漆黑的眸里露出凉薄之色,“此事才将将排了个头。”
北夏皇闻言面色变了变,“苏折,你到底想干什么!”
苏折道:“二皇子沉不住气,我还没动手,他听了些风吹草动便按捺不住,大抵是怕东窗事发,所以先下手为强。可往往这个时候,最是容易破绽百出,让人抓住了把柄。”
北夏皇神色冷肃,听苏折又道:“他手上不干净,至于有多不干净,可能你也不知。”
北夏皇反唇相讥:“你手上就干净?!”
“我从来没否认过。”
随后苏折起身,到书架暗格里取出一只盒子,当着北夏皇的面打开,里面装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书信往来、血书、供词等,苏折随手闲淡地拨弄几下,抽出一张血书给北夏皇看。
北夏皇看着上面的内容,面色铁青。
苏折道:“拉帮结派、结党营私这些自不必说,但草菅人命、侵吞朝廷巨额公款、蓄养私兵、意图谋权篡位这些,应该还不能睁只眼闭只眼。就是不知我手上这些东西,能不能让二皇子永无翻身之日。”
北夏皇手里死死捏着那血书,闭眼深吸了一口气。
近来瑞王府了无动静,北夏皇被外面那些事搅得焦头烂额,一时竟疏忽了苏折。他越是没有动静,才越应该警惕。
良久,北夏皇问:“这些罪证,都是真的?”
苏折挑了挑眉,平静得几近无情,道:“真真假假,你觉得呢?”
北夏皇低沉道:“朕的皇子不多,但个个都是你的亲兄弟!如今你却是要一个一个地把他们除去?”
就算这些罪证都是假的,苏折也能把它弄成真的。北夏皇知道,现在他能把这些东西呈到自己眼前看,就不怕自己把这些罪证全部销毁,他定还留了后手。
照苏折说的,此事才将将排了个头。
北夏皇却是不信,二皇子当真会蓄养私兵、意欲谋反!现在形势不明,二皇子若是轻举妄动,只会给他自己招来灾祸,他应该还没有这么蠢。
二皇子是嫡子,有手段也有主见。除了苏折,他是北夏皇在几个儿子当中最喜欢的一个。只不过在尚未立储之前,北夏皇一直没有明显地表示出来。
现今这样的情况下,北夏皇可能不会让苏折做北夏未来的储君,那他心中的最佳人选无疑是二皇子。
苏折吃透了他的这一心思,毁了二皇子,将来北夏大业由谁继承,都会影响到一国根基和国运。
苏折道:“我对我有这些亲兄弟都不太有印象。”顿了顿,仍是平静,可周身却透着一股鬼神勿近的气息,又道,“我最有印象的,还是他敢下手动我的女人和孩子。”
北夏皇一震:“你说什么?”他话一问出口,顿时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之前在青海行宫时苏折消失了几天的事。
苏折靠着椅背,提起这件事眼底里一片晦暗冷嗜之色,道:“他派人暗中凿船,想等船驶出海以后,在还没抵达大楚之前,便船沉大海。
他以为在行海途中出事,便与北夏没有丝毫干系,还能一箭三雕,既除掉楚君,除掉了楚太子,又除掉了夜梁皇子;届时大楚群龙无首,夜梁气焰全无,便不再对北夏构成威胁。”
苏折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北夏皇,又道:“也不知他这是想助北夏解除外患,还是想将北夏推入水声火热之地。大楚今非昔比,又与夜梁交好,若是一口咬定此乃北夏蓄意所为,当如何?两国必定合力对抗北夏,再无余地。”
说来二皇子这招棋着实糊涂。大楚损失了一位国君和一位太子,岂会忍气吞声。就算真是由海难造成的,也决计会迁怒于北夏。
苏折将血书从北夏皇手里拿过来,闲适地装进了盒子里,声音极淡道:“他千不该万不该,在我女人和孩子头上打主意,我会让他知道,我是怎么弄死他的。”第718章
我总得回去守着我的妻儿
苏折抬起头复看了北夏皇一眼,清清淡淡道:“我手上有人证物证,你不信?不信的话,明日我便将此事公之于众,并提交大理寺,由大理寺定夺。”
北夏皇初初听来,确实十分震惊,继而又很生气。眼下苏折这样一说,他当即便道:“万万不可!”
这样一来,二皇子此举就不再是秘密,不仅北夏子民会知道,大楚和夜梁也有可能会知道。
“万万不可?”苏折手指一挑,将盒子盖上,啪地一声。他嘴角笑意寡淡,“他在这么做的时候就没想过万万不可?”
北夏皇沉着脸,道:“你这样做不仅仅是毁了二皇子,你还把整个北夏置于不利之地。苏折,北夏外患未除,内乱先起,难道这真是你想要的吗?别忘了,你也是北夏皇子。”
苏折思忖道:“那不然怎么办呢,我得为他们娘儿俩挑一个对手,一个不怎么厉害的对手。置于看起来厉害的么,我若继续留在北夏,就先替他们母子除了。我儿子来日是大楚一国之君,我不为他的将来着想,难道你要我为这所谓的兄弟手足着想?”
他是要准备铲除对手,但是却不是为他自己铲除对手,而是为阿羡的将来铲除对手。
“你!”北夏皇一时气极,道,“早知如此,或许当初朕就不该救你回来!倒不如让你这白眼狼死在大楚一干二净!”
这也只是说说气话罢了。苏折是他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儿子,他更多的是爱,是遗憾和补偿,他若是舍得伤苏折,又岂会留到今日。
但苏折即使身在北夏,也不由他控制。
苏折道:“你现在要是后悔了也还来得及,你还可以把我放回大楚去。你不想北夏内乱,不想兄弟相残,我若去了大楚,可就此罢手,这恩怨也一笔勾销,如何?”
北夏皇立刻就明白了,与其说苏折是知道他要来,不如说是在等着他来。
“你这是在与朕做交易?”
“你说是那便是。”
“若是朕不答应呢?”
“那我只好奉陪到底,一切才刚开始,且看看最后鹿死谁手、代价几何。”
北夏皇留不住孙子,现在儿子的心也早飘到了大楚去,一时间他真是觉得有几分苍老疲惫。
又过了许久,北夏皇才手揉着额头,缓神道:“你是铁了心,想要离开北夏去大楚是吗?”
苏折回答:“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在大楚,我还能去何处。你要我像你当年一样,妻儿离散,却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王权富贵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