砍坝来到被风暴摧残过的竹林,死去的竹子已经干枯,根部变得比钢还要硬。小心翼翼一刀下去,刀口不是卷了,就是崩掉一块,得用斧头把刀口敲平才能再砍,进度十分缓慢。
碰到一个大竹蓬,七歪八扭的竹子相互牵绊,枝桠相连夹得很紧,连着砍断几棵都拉不下来,龙小鹰只好把外围竹子砍去半人高的一截。他的计划是,让中间部位留下几棵支撑重量的竹子,最后只要朝支撑重量的竹子挥刀一点,就可以像切豆腐似的将整个竹蓬掀翻在地。
看见龙小鹰蹲在竹蓬里面闷头猛砍,阿旺赶快叫住他,“小鹰,快出来!这样的砍法很危险,不被竹蓬压死也要被竹子挑死,砍竹子与砍树不同,竹子可是会向后撩蹄子的。”
尚骁岗走过来问,“撩什么蹄子?”
阿旺指着支撑重量的竹子说道,“看见这几棵被压弯的竹子了吗?竹蓬已经倾斜,这几棵竹子上面承受有千斤之力,随时都有可能劈裂折断。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,有人砍竹蓬没有经验,一刀下去,负重的竹子唰地一下劈裂成两半,弹起来的那一半将他开膛破肚,血淋淋的肠子都被挑得飞到天上。”
“我会注意的。”龙小鹰答复他。
见龙小鹰还在砍,阿旺说道,“快出来,你不知道厉害,让我来表演给你们看。”
他把手中的砍刀换成钐刀,站在竹蓬侧面,伸长刀柄,对准支撑重量的那几棵竹子猛地一刀下去。哗的一声,没断的竹子劈裂成两半,一半高高翘起。意外的是,竹蓬倾倒时向前一挫,把泥土和杂草都挑得飞到天上。
“啊——还有这样的事?把我腿都吓软了。”尚骁岗被吓得往后跑了几步,趁机一屁股坐在凉荫处休息。
没想到砍竹子比砍树还要危险,尚骁岗吓得不敢干活了,许多时候是在东张西望寻找安全的躲避地点。东瞧瞧、西看看,看见竹子尖上结满了稻穗般成串干枯的东西,就问阿旺道,“班长,竹子尖上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?”
“竹花。”阿旺回答道。
“为什么竹子会开花?”
“要死了,茨竹林每过30年就会开花,开完花,它的生命也就结束了。”
“竹子开花!会带来血光之灾的。”
“别管它开不开花,快动手吧,别把对方脑袋砍开花就行了。”
得想个办法躲几天,尚骁岗来到王辰盛身边对他说道,“听说过没有?竹子开花,必有大灾!小命难保,要想个办法歇一段时间的工伤,躲过一天算一天。”
“怎么歇?”王辰盛问他。
“你用刀尖朝我脚上没有血管的地方轻轻一刀,破个小口。”
“自己砍,看你敢不敢砍?”
尚骁岗拎起砍刀,用刀尖在小腿肚上比划了两下,为难地说,“实在是下不了手呀。”
“好,我来帮你?”王辰盛抡起砍刀。
“妈呀——”看见王辰盛举起砍刀盯着他的腿,尚骁岗吓得赶快把脚缩回去,连忙说道,“等等!我想通了,如果流血了,吃一星期的白饭也补不回来,还是不砍了。”
“哈哈!我是吓唬你的,你以为我傻了呀,会朝自己的兄弟砍去,我是来砍你脚边的这棵竹子。”王辰盛说着,挥刀就向尚骁岗脚边的一棵竹子砍去。
砍竹子最怕三心二意,王辰盛站的位置不好,动作又懒散,这一刀就砍偏了。砍到竹节枝桠上,被富有弹性的柔软枝桠一弹,鬼使神差刀口就落到尚骁岗的小腿上,皮肉马上翻开大口,露出脂肪。
“啊——”尚骁岗惨叫一声捂住伤口,一股鲜血顺着指缝淌下来。
王辰盛赶快丢下砍刀帮他按住伤口,焦急地说道,“怎么办?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不疼!不疼!不要紧。”话虽这么说,但尚骁岗紧张得头上直冒冷汗。
看到出了工伤事故,阿旺着急地跑过来。“得把血止住。”说着就从地上揪起把金毛狮子狗要给尚骁岗敷上。
“别!别!”尚骁岗赶快挡住他的手说道,“这么脏的泥土,我会得败血症的。”
看到止不住的血从他俩的手指缝中涌出,龙小鹰赶快拉起身上的破背心,撕下半截帮尚骁岗紧紧扎上,边包扎边打趣地问,“这是不是你说的小草报复?”
“不是了,这次是血光之灾。”
“别废话!”阿旺对龙小鹰和王辰盛说道,“你俩赶快背他下山去缝针。”
背起尚骁岗,一路滴血跑到医务室,小兰打开渗透鲜血的破布。“啊——”立刻吓得尖叫起来。皮肉翻开,小腿上张开一张血淋淋的大口,她当卫生员时间不长,还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伤口。
龙小鹰马上把这张“嘴”捏拢,对小兰说,“快拿针来缝上。”
“没有麻醉药啊,再说他也受不了,只能先包起,赶快送到场部卫生所。”
小兰找来两包消炎粉,撕开纸包,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全部抖到伤口上堆起,趁血液还未渗出,赶快用沙布将伤口裹紧,这期间痛得尚骁岗哇哇大叫。
裹好伤口,龙小鹰背起尚骁岗,和王辰盛一道把他送到场部。
一段时间下来,砍坝的队伍已是伤痕累累,各班工伤和病假不断增多。韩红伟被甩飞的斧头砸到脚背,肿得像馒头,走路都困难,山也上不去了。阿旺也着了道,砍坝遇到一棵小树,一斧头下去冒出黑色汁液,抬头一看,糟糕!砍到漆树了。
他对漆树过敏,发现漆树老远就绕道走,没想一不留神碰上了,带着知青不好退缩,只好硬着头皮两斧头把漆树放倒。不一会效果就来了,全身发痒,抓哪儿,小疙瘩就爬到哪儿。到了下班的时候,皮肤鼓起成串大包,浑身痒痛红肿,两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,走路都看不清楚。没办法,只好把重担交给龙小鹰,自己准备去歇工伤。
阿旺来递假条时罗震江感到很为难,龙小鹰自身都难保,由他带领知青去砍坝安全吗?和阿旺一商量找到个办法。
原始森林中撒落着被少数民族砍伐,耕种一年后就抛弃的荒地,这种撂荒多年的地块被称为“二荒地”。阿旺告诉罗震江,与连队相邻的山谷,有片很大的二荒地,可以让龙小鹰带队把这片地砍出来,可以很快扩大连队种橡胶地盘。
新建连队每年都要完成上级下达的大量开荒指标,砍“二荒坝”比砍树容易得多,罗震江认为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,就同意了阿旺的意见。他想,对一班的知青来说,也算是个休整,应该是比较轻松的活计。
第二天清晨,龙小鹰带着队伍出发了,第一次离开连队独立承担任务,听说很轻松,就是砍几棵小草,大家都很开心,像一群放飞的鸟儿,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。
按照阿旺指引的路线找到山谷,转进谷口一看,龙小鹰就傻眼了。按照阿旺的说法山谷里是一片干田坝,穿过田坝走不多远就可以看见二荒地,但现在干田坝没有了,山谷里全是泡满水的水田。
傣族正在水田里栽秧,男人们用砍刀把田埂上的杂草砍干净,用锄头把田埂上带杂草的泥块挖下,再从水中捞起带泥水的草饼,将青草朝下敷到田埂上。
敷了稀泥巴的田埂显然是不能走的,但是不走田埂,根本就进不去山谷。
站在谷口左看右看,两边山脚林木茂密,一侧有条植物覆盖的小溪,用刀砍一砍免强能通过,看来只有吃点苦头了。
带着队伍走向小溪,荆棘丛生,植被有稀有密,龙小鹰在前面砍,其余的人跟在后面。
清晨时分,山脚阴冷见不到太阳,小溪边杂草旺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