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头土脸忙了一天，下班后只想尽快洗去身上的泥土和汗水，龙小鹰回屋脱去赃衣服，端起脸盆一看，肥皂盒是空的，带来的肥皂用完了，大家只好互相抓着用。
来到河边，同伴们都在河里洗澡，看见尚骁岗端起脸盆正要往头上浇水，就对他说道，“骁岗！肥皂丢过来用下。”
“没有了，一小片肥皂，正要洗头，掉进急流就不见了。”尚骁岗回答他道。
“谁有肥皂？拿来用下。”龙小鹰大声问站在河里的人。
“都没有了，我们已经弹尽粮绝好几天了。”有人回答他道。
“那洗头怎么办？洗澡还可以用水冲一冲，几天不洗头，脑袋要发臭的。”龙小鹰说道。
“是呀。”韩红伟抱怨道，“农场又不发肥皂票，买不到肥皂洗不成头，头发一并掌（纠结在一起）冲多少水也洗不干净。”
当初只知道粮食不够吃是个难关，现在才发现没有肥皂也是个难关，大家都在为没有了肥皂而犯愁。
听见知青们在抱怨买不到肥皂，蹲在一旁的阿旺叫了起来，“龙小鹰！”
“什么事？”龙小鹰应答道。
“没有肥皂了吗。”阿旺对他说道，“过来试试我的土肥皂，我早就在用它了。”
泥巴肥皂？不知道他又有什么鬼点子，龙小鹰好奇地走过去问道，“旺排长，你又发明了什么新玩艺？”
“跟我来。”
阿旺从河里打了盆水，带着龙小鹰来到伙房，接过他手中的脸盆，从灶窝洞里掏出半盆还在燃烧着的灰烬，端起他从河里打来的水，噗哧一声浇到灰盆里，再从地上捡起根小棍子在盆里搅拌了一下对龙小鹰说道，“你来摸一摸盆里的水。”
龙小鹰伸手一摸，立刻赞叹道，“高科技！滑滑的，有点像肥皂水，还是热水哎。”
“当然，里面含有碱，可以当肥皂用。”阿旺骄傲地回答道。
“看来凡事都要靠自己动手、自力更生，对吧？让我来享受一下你的发明创造。”龙小鹰说着，把装满灶灰水的脸盆端起来就要往身上倒。
“等等，别连泥炭也倒出来。”阿旺拦住他，把盆里漂着的浮渣涝去，再把经过沉淀的灶灰水装入另一个脸盆，对他说道，“可以了，你试试看。”
“好的，好的，谢谢你的兄弟情、阶级爱。”
有了这个伟大的发明，极大地解决了后顾之忧，龙小鹰满心高兴，抬起半盆灶灰水从头到脚浇下去。不料灶灰水能检验出身上皮肤有多少处破口？灰水一浇下，全身上下顿时像火烧一般火辣辣地疼痛起来。
“哇——哇——”龙小鹰被刺痛得大声叫唤。
“很爽吧？给我也来点试试。”尚骁岗走过来对阿旺说道。
“你就别试了。”龙小鹰对他说道，“浑身的伤口被辣得像针扎一样痛，人就像掉进炭渣里一样，头发里尽是木炭渣，眼睛也睁不开，快去打桶水来帮我冲掉。”
“还不习惯吧？”阿旺若无其事地说道，“没事的，能把汗水洗掉，总比没有肥皂强。”
龙小鹰没法回答他，木炭渣流淌下来挂在眼帘上、嘴角边，不敢开口，眼睛也不敢睁开。伸手一抹，满头满脸都是灰渣渣，灶灰水洗澡极为不舒服，不仅没有一点肥皂水柔滑的感觉，还搞得满身都是些粗颗粒，特别是藏在头发棵里的灰渣，更是拿都拿不完，简直就是自找罪受。
正在痛苦时，夏莲从女同志洗澡间出来了，看见龙小鹰眉头紧皱、双眼紧闭，就像接受惩罚似的笔直站在河边，好奇地问道，“小鹰同志，你这是在干什么呀？”
“没干什么，我在做化学试验。”龙小鹰回答她道。
“还不说实话，我都听见你痛苦得哇哇大叫，还要让人打水帮你冲洗。”夏莲说道。
“没有肥皂了，我教他用灶灰水洗澡，结果他又不习惯。”阿旺在一旁解释道。
“拿着，用我的吧。”夏莲把一块香皂塞在龙小鹰手里。
“不用，不用，我们有灶灰水。”
看见龙小鹰还在推让，阿旺叫道，“小鹰！赶快接住，关键时候还在楞头楞脑，我走后你小子有福了，找到个关心体贴的助手，你的成功有她的一半，知道不知道？”
“知道，知道。”
尚骁岗提着水桶过来了，看见夏莲手中的香皂，马上放下水桶，一把将夏莲手中的香皂抢过来，凑到鼻子面前闻了闻，高兴地说道，“谢啦！我代表本宿舍和站在这里的所有男同胞，感谢你对革命战友的无私援助。”
“快来冲水呀！我的眼睛还睁不开。”龙小鹰又叫起来。
夏莲提起尚骁岗放在地上的水桶，从头到脚帮他浇下去。
“谢谢！谢谢！好心人长命百岁。”龙小鹰还在叫唤。
站在紊乱的水流中看到此情景，韩红伟的心情真的是很复杂，他从河里捧起一把水，还没等浇到脸上就漏完了。夏莲到一班后，和龙小鹰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，她就像身边抓不住的流水，眼看着就要流走。一阵绝望的苦闷冲击着心窝，就要爆炸啦！马上抓起放在岸边的脸盆，舀起一盆凉水，狠狠地浇到头上。
工作上接二连三打败战，让他对这个聪明伶俐，又懂得体贴人的女孩的爱恋愈发强烈，感觉夏莲对自己也是蛮好的，只是在一起的时候，不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大哥哥，还是也有这个意思？雀成双、鸟成对，与其深陷痛苦瞎猜测，还不如破釜成舟，找她当面问个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。
晚上，大会学习散会后，韩红伟借去看妹妹之机把夏莲约出连队，离开大路，马上就转进连队旁的一条山谷里。这里黑暗僻静，灌木茂密得让人透不过气来，一站下来，四周静得都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，得赶快说话才行。
“小莲！”他常这样称呼她。“我想找你谈谈心。”
在互相帮助、互相促进，一帮一、一对红的年代，人人都想找准问题争取更大进步，广泛开展交心谈心活动在连队很平常，即便是天黑后一男一女出门谈心也是件很正常的事。听到韩红伟要找她谈心，夏莲以为自己的缺点错误被他发现了，连忙问道，“我哪里做得不好啊？”
“不是这个问题，我是想问你——”韩红伟试探着问道，“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过痛苦吧？”
“有啊，想家的痛苦。”夏莲如实地回答道，“下乡快两年了，离家时就没有见到父亲，一直都在思念之中。现在母亲心理压力很大，父亲下放，子女都到农村落户了，孤身一人呆在家里，来信说很想念我们。没有人安慰她，所以人在这里，心还在父母身上，这个会影响到进步吧？”
“噢——不影响。”韩红伟安慰她道，“滴水之恩，当涌泉相报，不必压抑自己对父母的感情。其实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，我母亲也是经常犯病，一病起来就很严重，你的心情我能理解。”
“还要谢谢你对我的理解和关心，下来后你给了我很大的帮助，每当我遇到……”
“没什么，没什么，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。”韩红伟心里一阵激动打断了夏莲的话，连忙对她说道，“不好意思，打断了你的话，接着说。”
“每当我遇到困难时，看到你和龙小鹰争强好胜，一心为了革命工作，就觉得要像你们学习，排除个人私心杂念，树立远大理想，心里也就觉得好过多了。”
唉——又是龙小鹰，出师不利，难道她心里装得满满的都是龙小鹰？说句话都会漫出来，韩红伟掏心掏底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她，“其实，我也不完全像你所想的那个很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