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挖梯田和植胶穴的工作延续至四月，轰轰烈烈的“大干红五月”又拉开序幕。

    太阳火辣，大干红五月的热情更高。营部召开了“大干红五月誓师大会”，各连队 “比、学、赶、帮、超”的社会主义劳动竞赛火热掀起，连与连、班与班、个人与个人之间的劳动竞赛形式多样。

    每天黄昏，营部的有线广播都会传来激动人心的报道：有连队召开了动员大会，人们纷纷写挑战书、决心书，争当大干红五月突击手；有连队提出大干期间星期天不休息，把铁锅背到山上在工地安营扎寨；有连队涌现出一天完成四天工作量，一天挖出150米梯田的先进人物。

    都快赶上推土机了！龙小鹰也想争当大干红五月突击手，但这个时候管的人多了，肩上担子更重，克服个人英雄主义，甘当绿叶扶红花，让更多的同志走进先进行列才是最重要的。

    苦战期间，劳动定额比平时提高了许多，了解大家的身体状况和工作情绪很重要。无论任务多么繁重，龙小鹰都要到阴湿句、飞毛和刮腮的工段去走走，了解他们的思想情绪，鼓励他们坚持工作。遇到他们完成劳动定额有困难，时常还要帮他们挖上几锄头。

    吃过晚饭，二排被安排到友邻连队的橡胶林地帮他们除草翻土，三排要到河边开挖苗圃地，一排接受了最艰苦的任务，到营部参加修水坝。

    带着队伍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来到工地，来不及喘口气，立即投入到挖土、挑土上坝和夯实土坝的工作中去。

    女同志负责挖土、装土，男同志负责挑土上坝，拉绳索用木夯夯实土坝。

    为了做好表率工作，龙小鹰嫌两个簸箕挑土太少，一次把土装满四个簸箕摞起来挑。在他的带动下，其他男知青也不甘示弱，都是一次挑四簸箕土，争强好胜的人甚至要挑六簸箕土，扁担都被他们挑断几棵。

    夜里，狭窄山谷突然刮起强劲狂风，空中挥洒起豆大的雨点，工地用来照明的电灯泡碰上冰冷雨滴，砰！砰！砰！一个接一个地爆炸了。

    先前灯火明亮的工地顿时陷入一片黑暗，只有山坡工棚里挂着的电灯还能照亮工地。

    微弱灯光不影响劳动，刮风下雨气候凉爽，反而让人觉得干着舒服，大家劲头十足都在奋力工作。

    挑着四簸箕土爬到坝顶，一阵狂风刮来，竖立在路边的电线杆被大风刮倒，歪斜的电线杆挡住履带拖拉机去路。驾驶员走下车来，捡起丢在地上的锄头去挑电线，不料刚挑起，电线突然顺着锄把向他滑来。

    只听见短促的“啊！”的一声，一股青烟从驾驶员口中冒出，挺直倒在地上就不会动弹了。

    这一切让挑土上坝的龙小鹰看得真真切切，大声喊叫着，“快关闸！有人触电啦。”丢下簸箕，提着扁担冲过去，要用扁担把粘在驾驶员身上的电线挑开。

    扁担刚碰上电线，工地顿时一片漆黑，有人将电闸拉了。

    把驾驶员抬到安全处，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，按压心脏做人工呼吸都没有用。

    技术人员告诉大家，施工工地用的不是普通照明用电，而是高压电。就这么碰了一下，触电的驾驶员就死了，听说四周都是不能乱碰的高压电线，搞得参加义务劳动的知青人心惶惶。

    处理完事故，回到连队已经是下半夜，此时伙房关门上锁不能烧热水洗澡，跳到河里水又冷。又累又困，人们也懒得洗澡，打盆河水用毛巾擦擦身上的汗，洗个脚就睡觉了。

    刚睡了五、六个小时，起床哨音又响了。

    这个季节没有什么蔬菜，白天顶着毒日头苦战，下班回来喝的是葱花汤，收工时顺路摘点野山椒蘸盐巴下饭，但许多同志嘴唇溃疡，无福享用野山椒。

    填不饱肚子，吃不上蔬菜，加之苦战期间每天都安排有义务劳动，每天都要干到夜里十点以后才能睡觉，长期熬夜苦战让知青们牢骚满腹，抵触情绪一触及发。

    晚上又通知一排去修水坝，集合队伍后龙小鹰发现少了飞毛，跑进宿舍一看，他还躺在床上睡大觉。

    “飞毛！”龙小鹰对他喊道，“这么响的哨子你都没听见？快起床！今天又安排我们到营部去修水坝。”

    “修个锤子！”飞毛翻个身，转向篾笆墙骂起来，“狗日的义务劳动！老子不去，完成定额干足八个小时已经够了，还要我们加班加点，工地又不安全，拿我们的命不当命啊。”

    “有了教训，现在肯定安全了，遇上不安全的事决不会让你去干，好吗？”龙小鹰继续做他的工作。

    “不去！不去！”飞毛固执地回答道，“不是安全不安全的问题，老子反感义务劳动，老子就是不干义务劳动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是说你不是怕吃苦，而是思想问题了。”龙小鹰耐心劝说道，“快起床跟我走，自我反省，迎接挑战，如果你不积极应对生活选择正确道路，人生的路会越走越窄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是在变相批评我思想落后不追求进步，老子才不吃这套的。”

    听见屋里发生争执，又有几个人跑了进来。

    “兄弟，起来噻。”雷浩劝说飞毛道，“外面那么多的人都在等着，就算是给排长一个面子。再说你要偷懒也得找个机会，大家都走了，就你不参加义务劳动，对自己也没得啥子好处。”

    “还谈啥子好处嘛，我的一生就是个错误。在家时父母骂我不求上进，下乡又受人歧视，告诉你们，我现在肚子痛，没见我都躺倒了。”飞毛没好气地说。

    “发烧了吗？”龙小鹰伸手摸了摸飞毛的额头。

    “摸个脑壳，告诉你是肚子痛。”飞毛不高兴了。

    “要不我找小兰来给你看一下。”夏莲关心地问。

    “不就是两颗黄连素，我得的是胃溃疡，胃穿孔都烂了，还要干义务劳动？”

    现在管的人多了，遇到的问题也就多了，许多知青并不像基干民兵一样有自我约束能力，遇到艰苦或不顺心的事就会发泄出来。有个上海知青班长，出工时在阴湿句门口吹起床哨，被阴湿句认为是故意和他过不去，周日上营部叫人打了他一顿。经过教训，这个知青班长再也不敢在阴湿句门口吹哨子了。

    大家都生活在不愿意的环境里，遇到小磨擦处理不当就会被放大，看飞毛的样子，可能并不是生病，主要还是想不通。其它排加班的人都走了，怎样才能让他起床？

    看到龙小鹰站着不走，还想做思想工作说服飞毛，夏莲对龙小鹰说道，“算了，小鹰。他不舒服，别再免强，以后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好好休息，养好病争取早日出工。”龙小鹰对屋里的人说道，“我们走。”

    带着同志们直奔水坝工地，又是干到半夜三更才摸黑回来，一进连队，就被严国定叫到屋里。

    “小鹰！你们排的飞毛今晚没有去工地，你知道吗？”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熊副连长查房时，发现他睡在床上躲避劳动，不服管，跟副连长吵起架来，还差点动了刀。苦战期间发生这样的事性质很严重！熊副连长的意见是要把他绑到警通连，但听说是你准的假，有这回事吗？”

    “是我同意的，他说胃溃疡肚子痛。”

    “唔——”严国定沉思片刻，对龙小鹰说道，“那好吧，既然是你同意的，那么考虑考虑再说。”

    从指导员屋里出来，龙小鹰连忙去看飞毛，他早已睡得呼呼作响。不便打扰他，也不能打扰到其它加班回来已经睡熟的同志，轻手轻脚也上床睡觉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，看见飞毛抗着锄头出来上班，龙小鹰就问他病情怎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