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天底下除了父母之外,还有关心着自己的人,在每个人都吃不饱的情况下,宁愿饿着肚子也要把口粮省给别人,达到什么样感情的人才会这么做?真是太激动了!
转念一想,每日劳动强度这么大,把她饿坏、饿垮了怎么办?大家都很困难,怎么好得要别人赖以生存的东西呢,赶快又把粮票递还给夏莲。
“我不能要,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。”
“我还有的。”夏莲又把粮票塞到他手中说道,“我吃得不多,每个月的定量就足够了。”
“不能要,不能要。”
“拿着,拿着。”
推推让让,一不小心,龙小鹰使出太极推手,没料到夏莲像片树叶一样轻,身子一歪就从桥上掉了下去。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,夏莲的身子又从水面荡回来,飘落在河岸。
“嗨——”夏莲叫起来,“你这个野蛮人!差点把我推到河里去啦。”
“抱歉,对不起。”被心上人说成是野蛮人,把龙小鹰急得浑身冒汗。
“除了抱歉和对不起,你还会说什么?”夏莲嗔怒地问。
还会说些什么?这个问题把龙小鹰难住了,问这样的话,说明在夏莲眼里,他是个经常得罪她的人。偷偷看了夏莲一眼,表面很生气,其实心里……其实心里也猜不透!龙小鹰想,既然缺点被她指出来了,今后要注意改正。
一阵短暂的沉默,谁也没有开口,时间就像被凝固了。
不管怎样解释,反正是惹祸了,龙小鹰把这张珍贵的粮票折叠起,细心地装到裤包里。
“谢谢你!我收起来了。”
听到这话,夏莲才满意地在河边蹲下,伸手到清澈的河水里搅动起来。
看着她那瘦削的身材,龙小鹰心里叹了一口气,唉——她是那样的孱弱,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口粮让出来,将来要怎样报答她呢?他想起了张衡的《四愁诗》。
美人赠我金错刀,
何以报之英琼瑶。
路远莫致倚逍遥,
何为怀忧心烦劳。
伸手在中山装上摸了摸,四个口袋形同虚设,自打下乡后永远都是空的,反到装了些泥巴。这种没用的东西,已经准备拆下来补裤子了。现在身无琼英美玉,只有两匹肋巴一腔热血,何以为报?真让人心烦意乱。
一轮月牙掀开羞涩面纱,从山颠林间缓缓滑出,把淡淡清辉洒在夏莲身上,在这个明暗交替的世界里,一切都变得美妙绝伦,如梦如幻。
夏莲正在梳理秀发,纤纤玉手沿青丝缓缓滑过,月光照在白晰的手上,翘起的手指就像深山里的野兰花,足以让人心荡神移。
上山下乡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的危险,为什么都没有死?龙小鹰时常会想起这些个不可思议的事。或许夏莲就是那个保护自己的森林仙子?又或许她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,无论她是什么都好,龙小鹰觉得,她无意中落到自己身旁,得要好好珍惜才行。
不经意间,夏莲发觉龙小鹰在呆呆注视着自己,突然感到脸颊发烫,心脏砰砰乱跳,就像是怀里揣了个小鹿。
她从水中捡起一片美丽叶子欣赏着,没想到在这荒僻山野,生命偶尔也会迸发出希望的火花。想到龙小鹰看见粮票惊喜的样子,心里特别高兴。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,虽然五斤粮票不能让人度过难关,但做对别人有益的事,在带给别人快乐的同时,自己也能体验到无穷的快乐。
有龙小鹰在身旁,让她感到恐怖的黑夜反而变得美丽起来,静静欣赏着正在进入夜晚的山林,心已沉醉在幽静的大山里。
看着山顶上流动的浮云,看着洒满月光的山坡,还有那些躺在山间的树木残枝,在眼前勾勒出一幅奇幻的画图。
山坡上一些还来不及清理的大树残枝高高耸起,这些无生命的东西在月光下变得生动起来,就像匍伏地面的怪物,张牙舞爪呈凶狂。别看它们貌似凶猛,但不能嚣张太久,等到下次上山时,就要把它们砍来当柴火了。
从山顶看到山脚,又从山脚看到山顶,有的地方渐渐发亮、有的地方渐渐变暗,有一种迷蒙的奇特。突然,她看见躺在山坡的树木晃动了一下,难道“怪物”要爬起来啦!赶快揉揉眼睛,紧紧盯住会移动的树木残枝。
前几天分场传来豹子袭人事件,要大家提高警惕,也有可能是咬人的豹子跑到这儿来了?刚想到这里,倏地一下,从山坡树干后面跃出一条黑影,蹦跳两下,飞快地朝他们扑来。
擦亮眼睛,果然是真的!
“哎呀!”夏莲惊叫起来,“豹子来啦!”
龙小鹰正伸手去摸裤兜里那张五斤的粮票还在不在?突然听见夏莲紧张而又急促地叫声,一个箭步从桥上跳到夏莲身边,要为她挡住凶猛的野兽。
“在哪里?”
“对面山上。”
此刻,夏莲已被吓得花容失色,紧紧抓住龙小鹰的手臂。
“别怕,隔着条河,它不敢过来。”龙小鹰安慰夏莲道,“它要敢过来,我就一脚把它踢到河里。”
“你哪会有它的动作快。快去叫旺班长,拿枪来打它。”
“没看见有豹子呀。”龙小鹰还是没看见会动的东西。“给怕是个打猎的傣族?”
“不是傣族,它会跳,跑得飞快。快看!又出现啦。”
河对面陡壁上忽地立起一个黑色身影,头顶上一对细长的尖角清晰可见,月光下如同雕塑一般。这下龙小鹰看清楚了,把夏莲吓得半死的豹子,原来是只高傲地挺着胸膛的大山羊。
“是只快乐的野山羊。”他说道。
“啊——搞了半天,原来是只羊,把我吓死啦。它跑得那么快,我还以为是豹子来了。”夏莲提到喉咙的心终于落了下来。
跟着又跑来一只更为玲珑一点的野羊,看来是母山羊。这对野山羊迈着细长脚杆,在山坡上欢快地追逐玩耍,时而飞快冲向山顶,时而轻快跑到河滩。当它们沿着山脚陡壁狂奔时,灵巧身姿就像粘贴在崖壁上,高超技巧把站在河边的人都看呆了。
突然,从队上传来一片吼叫声,“有野羊!打猎去。”
龙小鹰转头一看,在屋外乘凉的知青个个像野人一样疯狂,兴奋地吼叫着,挥舞着砍刀和锄头冲向小河。
突来的叫声和四处奔跑的人群,把在河滩嘻闹的野山羊吓懵了。慌乱之中,体形较大的公山羊竟然跳进小河,在河心扑腾着上不了岸,被湍急的水流裹着往下游冲来。
“跑了!跑了!顺水流跑了,大家快到下游去堵截。”人们大声喊叫着朝独木桥方向奔来。
看见体型较大的野山羊被急流冲下来,龙小鹰有股按捺不住地冲动,伸手脱去衣服准备往河里跳。
“别去!让它跑。”夏莲一把拉住他。
王辰盛挥舞着砍刀跑来,看见龙小鹰和夏莲站在桥头,高兴得大声喊道,“小鹰!快跳水,我们追不上它。”
“快跳水!快跳水!再不跳它就跑啦。”见到她们,其他知青也都兴奋地喊叫起来。
机会转瞬即逝,龙小鹰来不及多想,对准在河心急流中挣扎的野山羊飞身扑去。
轰!的一声,眼前溅起一大片浪花,正好跳在野山羊细长的尖角旁。赶快一把抱住羊脖子要翻身爬上去,没料到这头野羊比他的体积还要大,羊角轻轻一挑,将他整个人掀翻淹没在水里。
“哎呀!”眼看着龙小鹰一下去就被野羊挑进急流不见了,把站在河岸边的夏莲急得要命,大声呼叫,“小鹰!小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