偌大的屋子中,只听到宿影的声声呜咽,令人揪心。
“影儿,祖母知道你不愿轻易原谅祖母和你父亲,但此事你哥哥和你父亲已经商量过了,决定接你姨母宋氏回府,以后你就多担待担待吧。”林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道。
宿影红着双眼低声道:“是,孙女明白,请祖母放心,我会和她好好相处的。”
“甚好,我有些累了,想睡会儿,你下去吧。”林老太带着几分疲倦。
“祖母好生休息,宿影告退。”宿影向林老太拜了拜退出了悠然居。
自从宋氏进了宁伯侯府,侯府一切事务都由她打理。
与此同时,宁伯侯也把与宋氏养在外面的小儿子接了进来。
宋氏处理完日常事务,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,半途上,碰到了丫鬟碧水匆匆过来。
“怎么了?”宋氏出口问道。
碧水福了福身子,然后走近宋氏身边,在宋氏耳朵边讲了几句话,宋氏听了,脸色沉了下来,身边的丫鬟见状,偷偷对瞧几眼。
宋氏大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,碧水跟在后面,而其他丫鬟也如常跟在后头。
一进了院子,只见院子里站了两个婆子,那两个婆子一见宋氏,立即上前巴结道:“太太,新来的六姨娘吩咐奴婢给太太送了一点东西。”
宋氏的身边一个丫鬟斥道:“没见识的东西,太太还没有问你话,你耍什么嘴皮子?”
宋氏假装不悦的望向那个丫鬟,接着,转过脸对着两个婆子道:“六姨娘的心意,我是知晓的。现在她怀着身孕,正是辛苦的时候,又何必在意这些礼节。你回去跟六姨娘说,若是缺了什么东西,尽管问账房要,账房没有的,尽管找管家要,若是管家没有了,尽管跟我说。只要我能做到的,也绝不推辞。”
“太太真真心慈。”两个婆子谄媚的笑着,眼巴巴的望着宋氏,宋氏淡淡一笑,道了一个字:“赏。”
身边的丫鬟立即掏了一贯钱给两个婆子,两个婆子喜滋滋的拿着钱离开,全然没有看见宋氏眼里的冷意。
碧水将六姨娘送来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,然后摆在宋氏的面前,宋氏见这些东西全是燕窝鱼翅和冬虫夏草之类的,顿时堵了一口气在心里,这分明是挑衅,哪里是送礼讨好?
挥挥手,宋氏就当是过目了,碧水就吩咐丫鬟将这些东西收到库房里去。
碧水转身,见宋氏脸色苍白,遂关心的问道:“太太,你身子不舒服吗?”
宋氏摆摆手,道:“心里堵得慌,没有什么大碍。”
碧水是个伶俐的丫鬟,知道宋氏是被六姨娘气到了,就宽慰几句道:“太太,身子最是要紧,犯不着为了一些不着调的人生闷气。”
宋氏睇了碧水一眼,然后道:“我早上吩咐你去少爷的屋里看看,情况到底如何?”
“新送过去的丫鬟,都不大合用,奴婢瞧着少爷的意思,似乎不大满意。”碧水照实说道,“目前有翡翠和琥珀照看着,一时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,只是一时间少了这么多服侍的人,奴婢担心,少爷会不习惯。”
“暂时忍忍吧,一下子打发了这么多丫鬟,府里府外又这么多事情,我哪里顾得过来。再说,眼下我也不敢胡乱塞人过去,免得日后再出乱子。唉,真真是头疼。”宋氏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,神情疲倦。
“奴婢今日过去,听翡翠说,几个姨娘都打发人过来,说是要照顾少爷,少爷也没有反对,暂时也将人放在院子里。”碧水停了停,见宋氏的脸色不好看,思索着下面的话怎么说出口:“奴婢合计了一番,与其这东一个,西一个的,倒不如,把小少爷先接到院子里来,太太可以就近照顾,也能时时看顾得到。”
宋氏皱了眉头,这话里话外,都带着一些不祥的预兆。
碧水见宋氏的眉头皱紧了,眼角瞄了一下外面,见其他人不甚在意屋里的情形,低低说了一句话:“有人说,小少爷福寿不长。”
宋氏震惊地望着碧水,碧水低着头,抿着嘴。
可宋氏的大脑一片空白,脑袋里嗡嗡作响,福寿不长,福寿不长,这分明是诅咒哥儿,若是有人趁机下手,到时候,是归罪于福寿不长,还是说恶人作祟?
宋氏不由自主的绞紧了帕子,“哪里来的消息?”
碧水低低答道:“素倾阁,那里人最杂。”
是啊,素倾阁,自己派人在里面盯着,难道就没有人在里面再安插人手,若是此时有人在哥儿身边动了手脚,再嫁祸给素倾阁的人,到那个时候,老爷是要肚子里的那个,还是要一个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公道?到最后,这件事只会被不了了之,而哥儿,就成了自己与人斗争的牺牲品。
“你去哥儿的院子里说,就说我身子不适,明儿个,哥儿就不要过来请安了。”宋氏突然对着碧水道,然后扶着自己的额头叫道:“哎呦,我的头好痛,碧水,你还不去请个大夫过来?”
宋氏病了的消息,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林府。
听闻宋氏病了,林素倾就急急忙忙要赶去宋氏的院子,翡翠却拦住了,“小姐,太太身子不适,正要静养,你这眼巴巴的过去,不就扰了太太的静养吗?”
林素倾哪里听得进去,只道:“我自有分寸,还请姐姐通报通报。”
“小姐。”翡翠不甘心,还在劝道:“太太身边这么多人服侍,也不差你一个。”
这话一说,林素倾猛地抬头望着她,那眼神犹如利剑般,瞬间将她后面的话给截住了。
“你错了,太太身边,就差我一个。”说完,推开了翡翠直往母亲的院子里去。
“娘。”听到林素倾柔柔的叫唤声,宋氏睁开了眼眸道:“你怎么来了,不是不让你来吗?”
“娘生了病,女儿怎么放心得下?”摸了摸宋氏的额头,见她额头不热,顿时松了一口气道:“娘,你好好静养,女儿今晚就在这里陪着你,好不好?”
在以前,她只能认小肚鸡肠的陈氏为母亲,而现在真正的母亲回来了,她却连宋氏的一眼都困难,还记得那日,就是宁伯侯林成与宋府大小姐宋清菱要成亲的日子,为了不耽误宋清菱成亲,也怕她姐姐日后没有依靠,宋氏当初强撑着发着高烧的身子去宋府,要宋府的人答应提早成亲,而这一切,其实是正中了宋府的下怀。可怜的母亲被宁伯侯强行侮辱后送到了乡下,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,如果不是她提早发现这个秘密,暗中接济宋氏,恐怕宋氏已经仙逝了。
而现在的她,顺利骗过了所有人,就决计不会让母亲再忍受这样的孤苦无依,也决计不会在母亲病痛之时丢下她一个。
“好孩子,你的孝心,娘是知道,可你住在母亲的房里也不大方便。”宋氏顿了顿,见女儿焦急的脸色,笑着摸着女儿的头道:“碧水给你安排了房间,你就跟着碧水去看看,怎么样?”
林素倾讶然,怎么一瞬间,宋氏就改变了态度,她心里开始犯疑,却没有表露出来,反而孩子气的点点头道:“娘,那我这也算是侍疾?”
宋氏闻言,展颜一笑道:“你这孩子,分明是来邀功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