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察调查了一晚上，东方泛白的时候，终于初步断定庄树清是自杀。庄景行无法接受这个结果，愤怒地咆哮着，差点儿把酒店砸了个稀烂。章红英面无表情的脸上，依然如僵尸一般。她只是站在酒店的门口，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，冷冷地说了一句：我丈夫，绝不会自杀。

    第二天开始，网络上有关海纳影业的各类新闻扑天盖地而来。庄家所有的一切被彻底起底。从庄树清的祖父辈开始，到庄父到海纳影业，这个曾经雄霸了中国大陆电影电视屏幕长达三十年的影视公司，如何一步一步走向衰落，如今竟然沦落到东借西凑做项目的地步。而去年公司投资的二十个项目中，有十个上档却亏得血本无归，另有七个持平，余下三个，投资最大，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上档，海纳影业资金链出现严重问题，不得不和司家联姻以求度过难关。谁料到司海潮和庄景行虽然婚事已定，司朝全却并没有如愿出手相救，庄树清万般绝望之下，跳楼自杀。

    尹萱一边翻看网上的各种猜测假设和新闻，一边暗暗皱眉。眼前又浮现出章红英那张僵尸一般的脸，心绪难平。

    “喂，庄树清真的是自杀吗？”毛雅欣凑过来，压低了声音盯着她瞧。

    尹萱有些无力地摇头：“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在现场吗？”

    “我只看到……”她话说一半顿住了，那尸体在坚硬的水泥上摊成一团妖艳的暗红，令她心头忽地一颤。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，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。还没走出去两步，陈立新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，冲着她叫道：“C组的人，全体开会！”

    尹萱脚步顿住，只得跟着他进了组长办公室。C组四个人，尹萱、毛雅欣、聂至言、张弛，一排站开，不住打量着陈立新不悦的脸色，不敢开口。

    陈立新扫了众人一眼，盯着尹萱道：“你，我真怀疑你脑子里全是浆糊啊！”

    尹萱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努力想笑一下，却没能笑出来。

    “昨晚庄树清自杀，你就在现场，不能多发点消息回来吗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，组长。当时警察来了，你也知道，不让随便乱拍！”

    “说你脑残真是一点都不过分啊！”陈立新气得破口大骂，“拍不了照，可以传文字啊？！你一个晚上都在梦游吗？还是你手残脑抽不会用手机啊？”

    尹萱脸色一白，忍了忍没有接话。

    “网络上消息满天飞，你居然一个字都没有，你才是新闻界的奇葩，公司的头条啊！你来了这么久，每次有机会你总能搞砸，你是专业毁人生的吧？你毁自己不要紧，要不要带着大家一起毁灭啊？！”陈立新一口气骂了几分钟，仍然觉得不解气，指着她叫道：“死的是庄树清不是你吧？怎么你比死人还安静，你是不是活得很腻味啊？！还是老处女当久了没男人要所以自暴自弃啊？”

    尹萱变了脸色，震惊地看着他，目光瞬间变得阴冷：“组长，我的工作不好你可以尽管批评，不用问候我的私生活吧？”

    “我问候你怎么了？我都没问候你老妈你亲戚你祖宗已经算给你面子了。你知不知道全网都在发庄家和海纳的消息，《每日头条》比坟墓还清静，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？！”

    “组长……B组有报道……”毛雅欣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叫。

    “你闭嘴！”陈立新瞪了她一眼，看着尹萱又叫：“原以为你能跟着老大去婚礼现场，一定有好料曝，结果呢？！我已经被B组的人完整碾压，连渣渣都没剩下啊。我已经成了他们年年都可以拿出来嘲笑的最大笑话啊！这全是拜你所赐！”

    陈立新越说越生气，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就忍不住扔了过去。

    尹萱吓了一跳，慌忙往旁边一躲，那文件夹直直地朝门口砸去。正巧有人拉开了门，文件夹不偏不倚砸在了来人的头上。他哎哟叫了一声，满面怒容地看着屋子里的人，“搞什么？！”

    陈立新一见来人，吓得呆了一呆，只一秒钟，他的脸上就堆起了笑容，慌不迭地跑上前去，一把扶住了来人：“老大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，我眼瞎了。”

    文传行瞪了他一眼，忍了忍没发作，直接走到椅子旁坐下，陈立新想去帮老大看一下伤到没，又不敢造次，一时手足无措，站在一旁心慌意乱地讪笑。

    “那个，刚才其实我是想扔她的，谁知道……”他犹豫着想解释，文传行冷冷地哼了一声，眼光直直朝尹萱望去。

    “你可真本事啊。”文传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，众人都不约而同低下了头，大气都不敢出。

    陈立新打量着文传行的脸色，小声道：“老大，这件事吧，尹萱确实搞得一团糟。我这个组长，也有责任。您想怎么处理，我都没意见。”

    尹萱无谓地失笑一声，“我也没意见。这事儿是我的责任。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文传行只是盯着她，眼光捉摸不定。陈立新立刻又道：“老大，尹萱工作，确实错误百出。我看，她可能不太适合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听说宴会上你跟司海扬坐在一起？”文传行突然打断了陈立新，只是盯着尹萱看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愣住了，陈立新更得惊得张大了嘴，足以吞下一只鸭蛋。

    尹萱也呆了一呆，没有立刻否认，但心却莫名地沉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你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吗？”文传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，语气带着一丝试探。

    尹萱抬眼看着老大，转眼又看到陈立新震惊的神情，和其他人那又惊又呆的表情，一时莫名虚荣的快意涌上来，那句否认的话，始终没能说出口。

    “我不管你怎么勾搭上他的，这个人，可不简单。”文传行笑笑说，“他是司朝全的小儿子，常年混迹在欧美娱乐圈，是享有盛名的独立制作人。将来他最有希望能掌管汇川。吴兴贵将死，吴天竞是独子，接班是铁定的事。他是司海扬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，也必定会成为司海扬的得力助手。”

    陈立新终于回过神来，犹豫道：“不是说司海生接班的可能性更大吗？”

    文传行哼了一声：“那不过是司海生自己为自己造势罢了。告诉你，最不可能接班的，就是司海生。他是司朝全的前妻所生，虽然从小就跟着司朝全在汇川混，但根本没多少实权，更没有汇川的股份。”

    陈立新装出一番恍然大悟的神情，谄媚地笑了笑：“还是老大洞悉内情，牛！”

    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，都憋住了内心的那一股嘲讽的笑意。

    文传行没理他，顾自又说：“但是这个司海扬，虽然从来不管汇川的事务，但他却拥有比他妈和他姐还多的股份，并且有投票权。五星俱乐部的人，个个身家亿万，不可一世，但总是围着这个几乎什么都不管事的司海扬转，这说明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这说明司朝全希望将来有一天，司海扬能成为汇川的主人。相信这一点也是方孝仪所乐见的。”一直没有开口的聂至言突然笑着说。

    文传行赞赏地看了他一眼，“说得好。”指着尹萱说：“从今天起，我要你去专攻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