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……可以聊聊吗？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时间。”

    他拒绝得毫不犹豫，她失笑了一下，沉默一会：“那，明天晚上有时间吗，一起吃饭？”

    “明天？”他眉头一皱，想了想道：“我不一定有时间。”

    尹萱深深吸了一口气：“我……有些话想跟你说。七点钟，满汀芳。”她转身欲走，又回过身看着他道：“我还没有你的电话。”

    他迟疑了一下，伸出手去：“手机给我。”

    尹萱递过去自己的手机，他迅速输了一串数字，递回去。升起车窗，开走了。

    她站在原地，握着手机的手指，有些泛白。徐图走过来，满脸担忧地看着她：“尹萱，你……你在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尹萱眼中全是困惑与迷茫，回头看他一眼，“也许，我想要一个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答案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呢？”

    “然后？然后去死……”

    “尹萱！”徐图有些急了，抓住了她的胳膊，“别这么傻。”

    她恍惚笑了一下，拉开他的手，“放心吧，你没听过，置之死地而后生吗？”

    她直直地往前走了，挂着微笑，目不斜视。上了地铁，出了车站，走到楼下，仿佛在梦游一般。一直到看到个女孩子拉着行李箱蹲在门前，她的意识才清醒了一分。那女孩子抬起头来冲着她一笑，招了招手：“嗨！你的房间还租吗？”

    尹萱这才认出她是唐致格，不由得笑了。掏出钥匙开了门，两个人进了屋，女孩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个没完。原来她和家里人吵架，一赌气拿了衣服就跑出来。本来想去朋友家暂时过一晚，但是朋友今天晚上和男人约会，不方便收留她，她没办法，思前想后，只有到这里来了。

    “幸好前两天那个女孩没租，不然没你的份儿了。”尹萱有气无力地笑着，倒在沙发上不想动了。

    “那说明我们有缘是吧？”唐致格讨好地笑着：“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！”

    “说。”

    “房租我下个月交行不行？”

    尹萱皱了皱眉：“姐姐，大家都是穷人，我现在还失业，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啊？”

    “哎呀，我真是手头紧，下个月发了工资，我一定交！”唐致格举着手发着誓，小心翼翼地察看她的脸色，“放心啦，你知道我在哪儿上班，我又跑不掉。”

    “磐石是高档会所，你收入应该不低吧？！”尹萱坐起来，上下打量她。

    唐致格穿着一件紫粉色的连衣裙，虽然算不上多高档，但也绝不是便宜货。发型打理得极为有型，显然也是常去发廊修理。

    她没好气地叫道：“我是女人，当然要打扮啊。我弟弟想换个电脑，我把钱都借他了。手上真没什么现金了。等工资一发下来，我肯定先交上房租。拜托，你也不能让我一个女孩子流落街头吧？万一遇到个强盗流氓，我这辈子不就毁了……”

    尹萱扑哧笑出声：“得了，他毁你，还是你毁他啊？不认识的人的车，你都敢上。你有什么干不出来？！”

    唐致格变了脸色，一把抓过行李箱，转身想走，走到门口又有些犹豫，悄悄拿眼瞥她。尹萱叹了一口气，“你住下吧。记得下个月交房租，还有，水电气要分摊。”

    唐致格开心地立刻转了回来，盯着她笑道：“好啊。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。对了，我叫唐致格，朋友们都叫我格格。你呢？”

    尹萱哑然失笑：“格格？我叫贝勒！”

    “去你的。”她作势想拍她，尹萱慌忙一躲，收了脸色笑道：“我叫尹萱，叫萱萱也行。”

    唐致格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，笑着问：“你吃晚饭了吗？要不我们叫外卖？我想点个香辣锅，一个人又吃不了。一起点一份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尹萱终于来了精神，叫道：“好！整个最辣的。要变态辣那种。”

    “哇。”她惊讶地看着她，“你不怕长痘吗？”

    “长就长，吃完才有力气长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，长痘痘好丑，你知不知道，女人的皮肤很重要，长得再好看，皮肤不好就露馅……”唐致格开始一边唠叨，一边手快地点了一个微辣的，惹得尹萱连连叹气。

    两个人边吃边聊，尹萱才了解到唐致格父母都是本地人，重男轻女，超生了一个弟弟。她只念了个普通大专，就出来工作贴补家里。这姑娘天生丽质，一心想混进影视圈，但既没门路，也没机会，所以整天胡思乱想。虽然一派天真，但她性格活泼，直爽可爱，倒是个极好相处的人，两个人很快就交上了朋友。

    “那圈子真没什么好的。”尹萱盯着她看，“我在《每日头条》呆了一年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见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可没准儿！”唐致格不以为然地笑，“你看看人家范冰冰，身家都上亿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罚税都交了八亿。”尹萱笑出声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赵薇，多风光。还当导演呢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证券丑闻也不少。”

    “哎，我说你这人，怎么老看到不好的东西？赵薇当了导演，还得过金马奖影后呢！”唐致格撇撇嘴。

    尹萱乐道：“不是我老看到不好，而是老有不好的给我看。实话告诉你，当演员想混出头没那么容易。那些大大小小影视学院出来的人，排着队都没有资源上。你一个既没有受过专业训练，也没有任何人脉关系背景的小丫头，凭什么呀？”

    唐致格站起来，叉着腰摆了个甜美的姿势，“凭我自己呀。”

    尹萱忍住笑：“你是很漂亮，但这个圈子里，从来不缺美女。这不算什么资本。”

    唐致格有些泄气，坐回了沙发上，沮丧道：“我也知道，但人总要有个梦想吧？我的梦想，就是将来有一天，能超过章子怡，成为张曼玉！”

    她漂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，尹萱那句泼冷水的话，终于没能说出口。

    鲁迅先生说，人生最痛苦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。做梦的人是幸福的；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，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。尹萱心底刺痛，她终要去做那个逼迫自己醒来的人。因为梦终究是梦，总有醒的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