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行从空言的手心上跳下来，稳稳站在地上。

    空言蹲下身子，用温柔的声音嘱咐景行。

    “佛门之地恐会伤了你，你便在此，不要上前。”

    景行一听，空言这意思是要把他丢在这？

    扬起狐狸脑袋，问，

    “你要把我丢在这里？”

    空言点头，“嗯。”

    嗯？

    你还嗯？

    死秃驴！！

    景行抬起爪子放在空言的腿上，赖赖唧唧地贴过去，“你不许去。”

    “别胡闹。”

    空言把景行的爪子拿下来，把小狐狸抱着离开自己身边些。

    “你别走，我自己一个人会被别的妖怪吃掉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可以放心，这里没有妖怪敢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万一有妖怪呢？”

    “我就在上面看着，不会让妖怪伤了你。”空言说完，又继续说了一句，“且我去去就回。”

    “万一……”伤了我怎么办？嗯？“去去就回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去去就回？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去去就回。”

    景行眼珠子一转，去去就回？

    空言这是不打算丢下自己回寺庙吗？

    既然是这样，那还留个屁。

    “哦，那你去吧。”

    空言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景行说完，自己十分自觉地远离空言几步。

    空言再一次沉默了。

    刚还依依不舍地小狐狸突然态度大变，空言为恐有诈多瞧了景行几眼。

    景行对上空言的视线，无所谓地挥了挥爪子。

    “赶紧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…好。”

    空言起身，一步三回头上了台阶。

    确定以及肯定小狐狸突然改变态度真的没有诈，空言才转回头，继续往寺庙走了上去。

    今天寺庙是不开门的。

    高大的朱红色大门紧紧关闭着，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音。

    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。

    空言立在门前，视线望着这大门。

    十几年前，他第一次来这里，那时候也是像现在一样，大门紧闭。

    那时的空言懵懵懂懂上山，见到了慧智大师，那一身通透干净的气质，让他打心里里面尊敬。

    慧智大师从始至终只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他说：“若是日后有缘你便拜我为师。”

    他还把手中陪了他很多年的佛珠送给当时的空言作为见面礼。

    他说：“你命中有一劫，且下山吧。”

    他说：“世间安得两全法，你又当如何选？”

    彼时的空言完全不懂，就这样迷茫着下山了，去往这万千红尘之中，寻那所谓的劫数。

    如今这个问题有答案了。

    空言微微一笑，这一笑有些释然也带着些许的幸福。

    空言跪了下来，将身上的僧袍脱下来，叠好放在门前，手中那串慧智大师送的佛珠放在了僧袍的上面。

    空言弯腰，贴着地面磕了三个头。

    一拜别佛祖、二拜别慧智、三拜别自己。

    景行在下边就直勾勾地盯着空言，只要空言有丢下他的打算，景行就想好了，冲上去，把空言打包带走。

    空言是他的，可不是什么佛祖的。

    但景行没见到空言要进寺庙，反而看到了这么一幕。

    三拜完，空言站起身。

    深深地凝望了寺庙一眼。

    直到今天早上，空言都没有想明白，佛祖同他选哪一个，但当景行靠在他怀里醒来的时候。

    那一刻清晨的阳光落在小狐狸的身上，小狐狸睡眼朦胧靠在他的身旁。

    一切都变得温暖了、明朗了。

    就是这一眼，让空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。

    倘世间安得两全法，那么他选择小狐狸，

    空言转身。

    不发一言地走了下来。

    脱了僧袍、还了佛珠、转身回来……

    空言最后的选择和答案已经十分的清晰肯定了。

    景行明白过来，那颗小狐狸的心瞬间砰砰跳个不停。

    由于激动喜悦，景行作势就要冲上去，迎接一下空言。

    然空言大概看出了景行的意图，立马出声。

    “别过来。”

    言语之间还有几分着急和担心。

    说着，空言的动作也快了，急急跑下楼梯，拦阻了景行这个胡闹的小狐狸。

    抬手挡住景行的脑袋，让景行这么作势冲出去直接撞在空言的手心里。

    景行后退两步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抬头刚想和空言掰扯掰扯，就见空言已经先发制人。

    “你刚才怎么答应我的？”

    “？”

    “这是佛门之地，你一只妖怪，乱靠近什么？”

    景行默默闭嘴。

    行吧，你比较有理。

    你先说，我先认错。

    “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景行都认错了，空言能咋办，还能继续教训吗？

    当然能啊。

    空言伸手，揉了揉景行的脑袋，把景行从地上抱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是一只妖怪，本就该离这些远点，下次见到，就离得远远的别靠近，知道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景行仰头，“你以后不是跟我一起吗？”

    “一起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以后提醒我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空言沉默了一下，“也可。”

    狐狸这种脑袋瓜子，指望不住。

    毕竟刚才他说的话小狐狸就没记住，还撒开蹄子要往寺庙里面冲。

    空言摇了摇头，唇边溢出的笑容无奈又宠溺，温柔地轻轻顺着景行的皮毛，抱着怀里这只小狐狸下楼梯。

    “施主。”

    忽儿一道偏稚嫩的声音在两人的身后响起来。

    “施主，请留步。”

    空言抱着景行回头，就见寺庙的门已经打开了，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穿僧袍的和尚。

    和尚看起来年岁尚小，手里边拿着一串佛珠，跑了下来。

    到空言的面前。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，两位施主。”

    空言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。

    那小和尚将手里的佛珠递到空言的面前，“施主，慧智大师让我将此物交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慧智大师说你与他有缘，同这佛珠也有缘分，佛珠陪了你数十载，早已经是你之物了。”

    空言沉默着将佛珠接了下来。

    空言这个和尚，如果深究起来是名不正言不顺的。

    他剃了头、穿了僧衣、带着佛珠，以这副出家人的姿态走过许多地方，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读过一本完整的佛经。

    他从寺庙离开的时候，慧智大师没有赠予他任何佛经，连最基本的弟子入门的佛经都没有。

    或许从一开始，慧智大师就已经知道了结果。

    空言那些所知的佛经，都是在游历路上碰到寺庙学的。

    五花八门。

    “麻烦小师父替我谢过慧智大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