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高中时有什么遗憾吗？

    ——何屿况

    -

    两个人的身影逐渐由清晰变模糊，而后成为一个模糊的小点，浅淡着消失在视线中。

    徐孟楦转身，忽然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无意识耸了耸肩。

    再抬眼，原本清澈干净的瞳泛着轻微的红。

    昨晚，她打着伞追出去，正好瞧见何屿况在门口摔了一跤。大概是摔下去时力道挺狠的，男生并没有及时站起来，而是选择半跪在地上，微微仰着脖子。

    就那么跪着。

    迎着这瓢泼的雨。

    雨珠如豆般大，砸在伞面上声音清碎。

    她本想走过去，但在雨幕中，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靠近。

    对方拧着眉，似乎与他说了些什么，但她想，那家伙说的可能不是什么好话，因为下一秒，她就看见何屿况自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，隐忍的，缓慢的朝那个人鞠了个躬。

    低眉顺眼。

    屈身时漆黑的发丝微垂，莹润剔透的水珠连成细线，顺着他弯着的腰，冰凉的淌下来。

    他也没来得及擦一擦自己隐约冒了血丝的掌心。

    苍白精致的脚踝沾了**的泥。

    ……他沉默的忍受一切的样子可真让她心疼。

    脑海里，是不停循环的那句“我喜欢你，我他妈就要和你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她极少见到何屿况稍稍幼稚赌气的一面。

    和他认识也有那么久了，她只看到了他的温柔与和善，在她蹭住的时间里，她也能感受到何屿况心底的阳光。

    他多好啊。

    遇见她完全搞不定的事情，他都能事无巨细的替她解决好。

    他是什么时候……喜欢上她的呢？

    “咳。”

    女生站在原地，面无表情的举着漆黑的伞，思绪慢慢飘远。同一时间，其实何屿况也在思考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被连成幕布的雨水淋湿后，他也算是清醒了一些。

    思绪逐渐冷静下来，刚才发生的事情便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他吻了徐孟楦。

    还……表了白。

    可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动了情呢？

    …

    高考录取结果出来时，是继考场见面后他们的第二次相遇。

    他没想到，一个高三转学生，会直接成功拿到湖贝省文科高考状元的名号。

    而他依旧排在江砚之后，是省内理科高考第三名。

    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时，江砚的“被审过程”还没有结束。他看见纪嘉禾那小小的身形就这么扒拉在窗台，努力踮着脚尖往办公室里面看，五官都在用力。

    他觉得好笑，走过去，却没和她搭话。

    纪嘉禾喜欢江砚，是宁城一高里人尽皆知的事情。

    而江砚宠她亦是。

    “哎！学长你要进去吗！”

    纪嘉禾踮脚的动作大概维持了很久，皙白的小臂搁在窗台上久了，覆上一层清浅的红痕。

    瞧着他，就像瞧见了救星似的，下意识伸手揪住他的袖子。

    “……嗯。”

    何屿况低眉敛目，眸底像是永远泛着温柔的光，伸手，不着痕迹的衣袖从女生手里牵出来，才冲她挥了挥手上单薄的一张纸，点头，低低的应了声。

    “你要不再等会儿？江砚还没被训完……”

    纪嘉禾叹了口气，也没多想，顺势将手收回来，习惯性的动了动纤细的指。

    想她虽然调皮捣蛋，却也没皮到敢直接去打断校长，年级主任，班主任的三方会审啊。

    玩归玩闹归闹，其实她还是很懂事的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于是何屿况乖乖放下轻握着门把的手，礼节性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两个人在外面沉默着大眼瞪小眼，就像是两个哑巴沉默着比谁更哑。纪嘉禾晃了晃脑袋，受不了这令人尴尬的气氛，干脆趴在围栏上，一只脚后翘晃荡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。

    何屿况默默的听着，不动声色的将视线偏过去看她。

    女孩眼睫细长卷翘，每一下细微的颤动，都轻轻地犹如细软的鸦羽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……他应该还是喜欢着纪嘉禾的吧。

    何屿况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，迷迷糊糊的想。

    许是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彻底耗光了小丫头的所有话题。在他沉默半秒钟之后，纪嘉禾干咳两声，随意找了个理由，去小角落窝住。

    他忽然就有一种挫败感。

    像是自己什么都做不好。

    一股略微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，何屿况忽然有些难堪的移开眼。

    “我有东西落在教室了，我先回去拿。”

    纪嘉禾眯着眼睛，慵懒的应声：“好~~~”

    他几乎称的上是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直到走过拐角，他才停下来，倚着墙，缓缓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和纪嘉禾待在一起的气氛实在过于紧张，何屿况修长指尖捏着雪白的纸张，咬着牙，微垂着头，回了高三七班。

    当时好像是八月二十几号，新一届高一的学生还没到报名的时候。纪嘉禾作为高三学生，开学已经有一两周了。那一次，应该算是高中时期的他与纪嘉禾的最后一次见面。

    “学长，祝贺你被姚安交通大学录取啦。”

    待到人影消失在拐角好久之后，反应慢一拍的纪嘉禾才忽然间记起，刚才扯了那么多有的没的，她居然连最重要的都没说！

    于是，她机智的掏出手机，找到他的微信，赶紧补救一句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隔着屏幕，何屿况似乎都能想象到这丫头庸软懒散的模样，指尖无意识的轻敲手机屏，为了缓解一下尴尬，还是抿着唇，略微颤抖的在对话框打下一句：

    “谢谢小嘉禾，以后不会的题目还是可以来找我，我会详细给你解答的。”

    而后又觉得以上实在是太过于刻板和冰冷，皱着眉纠结片刻，将键盘的符号打开，找到颜表情那一栏，选了个不那么花里胡哨的，敲在了语句最后。

    ^_^

    那边回了个熊猫流泪的可爱表情包，他便也没再继续回复她了。

    思绪难得放松，何屿况单手撑着脸，垂眼，随后拾了支笔，从草稿本上撕了张纸下来，漆黑的笔墨划过桌面上的雪白纸张。

    一笔一划，皆是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直到女生的发尾扫过他的小臂。

    她的声音细细小小的，声线温柔清软。

    现在若是问他高中的最后一天有什么遗憾……

    大概就是在他心浮气躁时，对徐孟楦的语气凶了些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