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越说越粗鄙,几个听不惯的拿脚走开了,楚岚听说新娘是二十多岁的姑娘,心中微微一动,想起了皇甫晴来。
那婆子见听的人散了,自己咕哝一会,也走了,应雪泥笑道:“果然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。庆阳侯府这几年是越发的不中用了,一点子后宅阴私,竟能闹到人尽皆知。”
楚岚想了想,道:“上次在咱们家寄宿的姓皇甫的小姐,难道竟是这新娘子?”
应雪泥道: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难为你还记得。”
楚岚便把把皇甫晴落下的写着情诗和齐字的玉佩的事儿说了。
应雪泥听了,道:“你也知那皇甫晴在外头长到二十多,才回的侯府,这样的年纪,若是快的,娃娃都两三个了,有情郎也没什么奇怪的,她既应承了侯府的安排,过往种种自然一笔勾销,那玉佩留着倒是把柄,没准是故意落下的。”
楚岚皱了皱眉,道:“你这人,也把人想的忒坏了,万一她身不由己呢?”
应雪泥微微一笑,道:“若是阿岚嫁了旁人,我才信是身不由己,至于这些门阀子弟,多是些人精,该做不该做,心中有数的很,你也是白操心了。”
楚岚将信将疑,道:“罢了,我还是帮她收着罢,她若是有心,自会来拿。”
应雪泥道:“想这许多作甚,都是些不相干的人,咱们往前头逛去。”
两人便抛开这事,往前闲逛。这庙会的人不少,小摊也多,卖绢花的,点心的,耍把式卖艺的,热闹的很。
两人走了半条街,又坐了一回游船,欣赏夜景,岸边不少青年男女在放荷花灯,用轻薄的彩纸扎出荷花的形状,点上蜡烛又写上字,粘在竹片子上,随水飘去,河面上灯光明明灭灭,星星点点,倒是十分有意境。
楚岚与应雪泥坐的船是个挺大的画舫,有小贩在船上兜售现成的荷花灯,应雪泥见一对青年男女买了一盏,用那小贩带的笔,写上两人的名字,用铁钩子吊着放进水里,又你侬我侬的携了手,于是对楚岚道:“阿岚,可要点一盏许个愿?”
楚岚摇摇头,道:“若是点灯便能实现愿望,这世上哪有那么许多的伤心事呢?”
应雪泥见她眉眼带了几分惆怅,道:“我就是随便问问,你莫要伤神。”
旁边一个卖灯的小贩听了这话,笑道:“夫人点一盏也是极好的,取个好彩头不是?上次呀,有个书生,也是在咱们船上,点了一盏灯,写了些文绉绉的话,回头就中了探花郎,竟是老爷了。”
楚岚见那小贩讲的手舞足蹈,唾沫横飞,心知是为了招徕客人,又见他四十左右,正是奔波的年纪,心想照顾生意罢,于是便买了一盏。
那小贩忙奉上笔墨,楚岚笑道:“老板如何称呼?”
小贩一愣,道:“小的包吉祥。”
楚岚拿了笔,写上包吉祥的名儿,笑道:“老板,祝你吉祥如意啦。”说罢,拿了挂在船舷上给游人放灯用的钩子,探着身子,将灯放入水中。
那包吉祥卖了许多年的荷花灯,灯上有自己的名儿还是头一遭,也不知该说些什么,只磕磕绊绊道:“多,多些娘子。”
楚岚笑了笑,没说什么。那小贩走到边上,看水中自己名儿的灯去了。应雪泥看了这一幕,笑道:“阿岚,你还真是......”
楚岚侧过头,风吹过她的长发,有几丝落在了应雪泥的身上,她笑道:“离经叛道,对吧?”
应雪泥见她眸中仿佛蕴着万千星光,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,低声道:“不,是深得我心。”
他声音不高,楚岚没听清楚,道:“你说什么?”
应雪泥道:“没什么,阿岚不要妄自菲薄。”
楚岚笑了笑,不深究了。
过了一会,游船靠岸,两人上了岸,便往回走,走到一开始的吃饭的茶楼处,却见门店十分的热闹,店里的桌子被搬了出来,拼成长条状,男男女女坐在一块,喝酒行令。
楚岚奇道:“世风不是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,怎的如今又这般。”
应雪泥看了看,笑道:“可算是巧了,这是小琼林,魏晋时留下来的风雅事,原先又叫曲水流觞来着。”
楚岚倒是知道曲水流觞,指的是上巳节那日,众人坐在溪水旁,酒杯装着酒,从溪水上游顺流而下,停在谁的面前,谁就喝酒赋诗,有辟邪除灾的意思,又添了几分风雅。
不过曲水流觞仿佛是书生之事,如眼前这般的,楚岚还真没听说过。
应雪泥见她一脸疑惑,笑道:“这市井之中,哪有那么多竹林小溪,有那风雅些的酒楼书肆也摆些长条桌椅,模仿曲水流觞,大家次第饮酒作诗,是文风兴盛的意思,也招徕生意,还改了古名,叫做小琼林。”
楚岚笑道:“我听说中了状元榜眼探花,皇家赐宴,便叫琼林宴,如今这小琼林倒也是名副其实。”
“正是,又因是魏晋风气,疏狂不羁,渐渐的女子也能参与其中,据说先帝与那宠妃萧氏,就是在这小琼林初遇。”
楚岚一听,顿时浮想联翩,应雪泥见她一脸神游天外,便知她在想什么,又见那方才一桌散了,店家张罗撤了用过的杯子酒壶,换了新的,便请人入席,又捧出了这一局的彩头:一只粉色芙蓉石雕的桃花簪。
芙蓉石不是什么名贵宝石,但胜在色泽浓艳,又晶莹剔透,灯下看着,便是光华四射。
应雪泥见还有一个位置无人去坐,便道:“阿岚,我去替你赢了这彩头如何?”
楚岚却拉住他的衣袖,道:“让我玩玩去。”
说罢,快走几步,稳稳的坐在那位置上,应雪泥见她兴致高,便站在一旁含笑看着。
楚岚那厢坐定了,目光一转,只见这一桌带上自己有八个人,正好四男四女,老少都有。
那老板见人齐了,笑眯眯道:“这便开场了,不拘平仄,不论对仗,只看意境罢,我却有言在先,若是太粗鄙,可是要罚酒三杯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