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岚听了王甄氏的话，奇道：“昨日说的那事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收尾，这会子急什么？”

    王甄氏道：“并不是这事，是他呀，想媳妇了，昨儿缠了我一晚上，让我给他说合，又央着我找你‘掌眼’，我心里早物色了几户人家，今儿便上门相看罢。”

    楚岚还没做过这保媒事儿，心中有些新奇，便道：“既如此，我便去瞧瞧。”

    两人又一道去了王春家，王春也在，坐在葡萄架子下面，手上把玩着两个油亮的核桃文玩，那核桃文玩的品相是难得的“绣球花儿”，大小又适宜，王春捏着倒像个老太爷了。

    楚岚笑道：“哟，这核桃有意思，哪儿来的好东西？”

    王春见了楚岚，起身笑了，道：“侄儿孝敬的，说如今京城里头都时兴这个，我也过过老爷的瘾儿。”

    正说着，王春宅子的门从里往外开了，王殇穿着一身大绿织锦缎子的衣裳闪亮登场，腰间缠着秋香色的腰带，身侧露着一截绛紫色的汗巾子，脖子上挂了个金项圈，上面嵌着拇指大的檀香色珊瑚珠，脚蹬一双高底粉靴，头发上估计抹了半斤头油，亮的出奇。

    楚岚见了这扮相，一时间张口结舌，不知该说些啥，

    王甄氏张了张嘴，半天才憋出一句：“侄儿今日可是费心打扮了......”

    唯有王春目光独特，拍掌笑道：“这身装扮好，又喜庆，又富贵！”还扭头对楚岚道：“公子若是打扮成这样，定然也是锦上添花哇！”

    楚岚还能说什么，她只得昧着良心夸奖道：“确实是，额，与众不同......”

    王殇洋洋得意的走到院子里，顺手又摘了一串绿葡萄，吃糖豆似的往嘴里扔，一边酸的龇牙咧嘴一边道：“哼哼，你们那是什么眼神！妇道人家懂甚？我在外头见体面的少爷老爷，都是这么穿。”

    楚岚只得随他去，横竖也不是她相亲。

    王甄氏见他自鸣得意，也不好说啥，便道：“今儿咱们可以走四家，若是你提前看中，咱们就不去后头的了。”

    王殇迫不及待道：“快走，快走！”

    王甄氏犹豫了一会，又道：“昨儿我忘了说了，咱们村人的规矩，虽是相亲，只装成走亲戚，见上一见，若是不中，却要给姑娘家一些东西压惊......”

    王殇听了，愣了愣，又冲进屋子，转眼间拿了四根绛纹石手钏出来，道：“这可行？”

    王甄氏头痛道：“我的哥儿啊，你倒是准备好了四家都瞧不上是怎的？”

    王殇道：“哎呀，不是什么贵重物件，咱们速速走罢，晚了黄花菜也凉了。”

    王甄氏和楚岚见他急不可耐的模样，相视一笑，三人一道出去了。

    这一走，就走到了下午，楚岚灌了一肚子的茶，吃了一堆点心，听王甄氏重复了四遍车轱辘话。

    然而并没有什么用。

    大少爷四根绛纹石手钏儿全送出去了，一个姑娘都没瞧上。

    不是“太黑”“太瘦”，就是“太胖”，或是“屁股那般大，一屁股能坐死我”。

    最后这个王甄氏还分辨了几句“好生养”“一举得男”。

    偏王殇道：“当年那风水先生说，长子克我，要第一胎是女儿才好。”

    这四个姑娘就算都“落选”了，王殇又张罗着明日继续，楚岚悄悄对王甄氏道“就说我有事，竟不能奉陪了”。

    王甄氏苦笑应了，楚岚不来，她这个亲婶子哪里跑的脱！

    果然第二日王殇又跟着王甄氏满村转悠，楚岚远远看见那大绿的身影，就脖子一缩关上门，唯恐被抓出去出谋划策。

    应雪泥偶尔得闲，坐在家里，见楚岚忙不迭关门关窗的样子，也是好笑，道：“这小子，皇帝选妃也就这般吧，忒挑剔了。”

    日子过去十多天，王殇的媳妇儿还不知在哪里，什么绛纹石手钏儿、米珠璎珞、织锦绢花送出去了几十件，方圆五里的适龄姑娘家都得了王少爷的“压惊”礼。

    偏无人有幸雀屏中选，王甄氏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，更兼日日奔走，人也掉了两斤肉，有一次偷空跑来问楚岚：“你看我那侄儿，像不像断袖？”

    楚岚道：咱们这书是言情.......

    呸，打错了

    楚岚哪有这本事判断，只得安慰“许是缘分没到”。

    王甄氏唉声叹气的走了。

    奔波了十几天，一无所获，大少爷也歇了心思，骂“果然穷乡僻壤，都是些庸脂俗粉”，一眼瞥见路过的王甄氏幽怨的脸，又改口：“除了我两个婶子，没一个好的！”

    等到王殇终于决定放下儿女情长，正好距离上次的谋划也过了一个多月，他又央着王甄氏来找楚岚，“已雇了好几个人去了，都按你说的办了，差不多咱们也该去买宅子啦！”

    楚岚想想，觉得也是时候了。

    挑了一个应雪泥出去的空档日子，吃了午饭，她便与王甄氏、王殇还有他那车夫老白一道去豹子头那儿。

    豹子头所在的村子也不远，他们走了一顿饭的功夫，就到了。

    布局什么的与天宝村差不多，豹子头的宅子就在村口，下边店面，上头住人，远远便瞧见了，那店却与别的店不同，既无货品，也无陈设，只有几个精壮小伙子，坐在店里的小凳子上，嗑瓜子喝茶。

    王甄氏见了这场面，便知那些小伙都是豹子头放利钱的打手，又见他们个个满脸横肉，有的还光了膀子，腿肚儿便打软。

    王殇看着倒还镇定，那老白却皱着眉，小声劝：“这瞧着不像正经人，少爷，咱们找过一家罢。”

    王殇不耐烦，道：“你懂什么？这一变卦，我那几百钱白花了！”

    老白默默闭嘴。

    一行人到了店门口，坐在门槛上嗑瓜子的一个小伙子见来了主顾，忙起身打招呼，又见有女的，回头骂那光着膀子的，道：“瞎了心了？没见婶子大姐儿在这？”

    那光膀子的灰溜溜抓起身边一件衣裳披了。

    楚岚开口：“我侄儿要买宅子，听说你家有不少屯在手里。”

    那小伙子忙道：“大姐可是来对地方了，咱们家的宅子，比什么狗屁牙行的要便宜多了。”说着，领着二人上楼。

    二楼是个小厅堂，布置的还算整洁，有茶桌。小伙子请他们坐下，又倒茶，然后进了里屋，叽咕一阵，豹子头出来了，隔着茶桌也坐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