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接了绿豆汤，喝了一口，果然清甜爽口，又解暑气。

    寒暄几句，楚岚便把自己的来意说了，又道：“再过一阵子，我便盘算着夏播了，所以三日为期吧，让乡亲们自去采摘苜蓿种子，其他的却不能动了。”

    王春原先听过应雪泥和楚岚的许诺，如今果然实现，心中又佩服几分，道：“我等会便传话出去，自然不能动其他的，若是有人敢趁机捣乱，我也不饶他！二位放心罢。”

    应雪泥和楚岚又坐了一会，便回去了，果然后头三日，村人都往沙田上跑，摘荚果收种子，忙的不亦乐乎，便是一开始不屑一顾的几个人，见众人去摘，也忍不住混进去，摘了许多，心想反正放着也是无妨。

    三日一过，该捡种子的也捡的差不多了，楚岚对应雪泥说：“咱们该雇牛来犁地了。”说罢，又有些发愁：“这苜蓿的根最是发达，只怕要犁好几道。”

    应雪泥道：“你上次说的，可是要将那苜蓿草犁进地里，烂做肥料，再种别的东西？”

    楚岚点头，应雪泥笑道：“我倒有个法子，比苜蓿草直接烂了还好些，又能‘斩草除根’，也不须咱们动手，自然有人上门帮忙。”

    楚岚惊奇道：“还有这等好事？”又想起上次应雪泥曾夸口“不要你花一个子儿就有人帮忙效劳，把苜蓿挖出来”，于是笑道：“你倒是深谋远虑的，别卖关子了，快说罢！”

    应雪泥说了一番，楚岚目瞪口呆，想了想，又笑道：“那人要知道你的打算，定要气死。”

    应雪泥微微一笑，又与楚岚商议了一番细节，便自去了王春家，如此这般一说，王春便应承了。

    第二日早上，祠堂的阿寿叔又满村敲锣打鼓的把村人都唤了来，王春站到前头，道：“今儿来，原是应公子和夫人怕众人得了苜蓿，又不会种植，便来教导一番，此外还有一件好事儿说给大伙。”

    这农活上的技巧本是各家一辈传一辈的秘方，见楚岚愿意教授，村人皆十分乐意，屏气凝神的听，连几个商户也认真听着，心想万一日后生意做不下去，也是条路子。

    楚岚提着嗓子说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，再加上回答众人提问，便耗了一个多时辰，口干舌燥，还要再讲，应雪泥怕她嗓子吃不消，接过话茬，走到前头，示意她下去休息，自己开口道：“我家沙田里的苜蓿已是长成了，本就是用来肥田的，如今地也收拾的差不多了，那些苜蓿放着也是放，倒不如给众位乡亲喂牲口，只说两条，不能割草带走，每日的牲口不得多于五十头，若是愿意，便可来我这儿报了数量，领了对牌，明日就可进田了。”

    这对牌是应雪泥出的主意，效仿大户人家的做法，将竹片子写了字号，又一分为二，能对上号的就能进田放牲口了，他们做了五十个，正好够用。

    听了应雪泥这话，场面一下子沸腾起来，家中有牲口的村人不在少数，每日的草料日积月累下来，也不算少，听见有不要钱的草吃，又是鲜草，哪有不愿意的，纷纷挤过来想领对牌，几个脾气不好的为了排队的先后顺序，差点儿打了起来！

    王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维持了秩序，然后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领对牌。

    到了第二日，楚岚与应雪泥早上便站在沙田边上，等人赶着牲口来，果然众人早早的来了，拿了对牌给楚岚验了，放牲口进去吃草，多是些没农活的骡子和牛，也有几匹马。

    庄稼人看重牲口，只守着不走，楚岚见他们都留在田上，便让他们自己放牧，又看着场地，不许没对牌的人赶牲口进出，也不许踩有竹水管子分布的地方。

    这些地方都没有长苜蓿，又格外湿，十分好辨认。

    田里的人也不愿其他人来赶牲口分吃草料，对没长苜蓿草的地方也无甚兴趣，纷纷道：“夫人放心便是。”然后兴高采烈的赶了牲口进田。

    这些牛马骡子进了沙田，好比老鼠进了米堆，兴奋的不得了，埋头大嚼，因吃的多，所以拉的也多，没多久，那沙田上就满是牛粪马粪，又被牛马踩进地里，肥沃田地。

    转眼十几日过去了，地上那些青绿的苜蓿已被吃的差不多了，只剩些老叶子和枯枝，新的苜蓿还没长出来，露出些田地来，此时的沙田混着枯枝败叶以及动物的粪便，又有地下水管里的水滋润，早已改了那松散贫瘠的模样，泛着油光光的黝黑。

    楚岚与应雪泥每日去看一眼，见那田地的模样，十分的欣慰，不过那人还是没来，楚岚便对应雪泥道：“我看差不多了，等不到那人，咱们自去租牛来耕地吧。”

    应雪泥道：“天宝村是大村，他要打探虚实也未可知，再等两日罢。”

    两人正说着，却突然瞥见一个生面孔，是个年轻的后生，似乎并不是本村人，他鬼鬼祟祟的拔了一株苜蓿藏进怀里，又偷偷摸摸的走了。

    应雪泥看了那人一眼，笑道：“果然是说曹操，曹操到！”

    且说那后生裹着苜蓿，便快快的出了村子，回到黄雀墟，黄雀墟上卖牧草的鲍二正在店门口张望，见着那后生，忙迎上去：“如何？”

    那后生咧嘴一笑：“老叔，你侄儿办事，哪有不妥的？”

    说罢，把苜蓿拿出来抖了抖。

    鲍二拿着苜蓿，找了几个人来看，都说不认得是什么，最后还是一个游医路过，顺嘴说了一句“是牧宿草”。

    鲍二忙花了几百钱，央那游医分说，游医便把自己懂的说了，“能长好几年”，“牲口爱吃”，“还能入药”。

    鲍二一听牲口爱吃，还能长好几年，心里便凉了半截，打发了那游医，兀自咬牙切齿，道：“好哇，这是要断我的财路哇！”

    却说这鲍二仗着是里正的小舅子，便不许周遭村落的村人到旁人那里买牧草，若有人不依，他便上门找茬，十分难缠。

    靠着里正，他是挣了不少钱，起了一座大宅子，日子滋润。

    不过前阵子到底碰上了硬茬：伏龙村的村长诸葛戾带头不鸟他，上次还为这牧草的事儿来寻过晦气，打的他哭爹叫娘。

    他去找姐夫出头，那里正一听是诸葛戾，反骂他“贪心种子！那个狠人你招惹他作甚？”

    鲍二只得作罢。

    诸葛戾一带头，其余几个村皆有不服气的，他勉强压了下去，突然天宝村这十几日都没人来买牧草，去打听才知村子里有人给牲口吃草不收银钱，登时急了，心想：那老子这生意还做个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