嫣儿还要分说，一眼对上皇甫晴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，心中一抖，话也咽了回去，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后头，寻了捧着功德钱的丫鬟，拿了一串二十个的功德钱。

    她心里已是记上了，暗想，凭你温良贤惠，世子还是看重与我打小的情分！又有王妃娘娘给我撑腰，我且忍着，待生下腹中孩儿，站稳了脚跟子再说！

    此时，缂丝马车咕噜噜的走了，嫣儿忙跟了上去，口中道了句“世子慈心，赏你”，手中的钱随手一扔，不知掉到何处去了

    莲娘忙做出去捡钱的模样，在地上摸索许久，再抬起头来，见那最后面的小轿也走远了。

    她看着那小轿子，双眼亮如鬼火。

    莲娘啊，今天便是大仇得报的时日！

    顺王家眷的车马在山路上走了一阵子，终于到了子规观，观主早早听见车马声，在观门处迎接。

    那观主颇通丹砂之道，常年给顺王府供应“绝世驻颜大还丹”，虽不及“不老丹”声名显赫，在勋贵里头也是抢手的，他早年拜入顺王府门下，颇得顺王看重，如今却有了危机感。

    只因这顺王此次酬神祭祀，有两层含义，一来是他即将离京，前往封地就藩，故而临阵磨枪，祈求神佛关照，二来是世子孱弱，这阵子越发不好，也有祈福的意思。

    这酬神的地点照旧选在子规观，掌祭却是从外头弄来的道士。

    观主好比替旁人做嫁，十分不是滋味，心里对那同行，更是恨的不行。

    但面子上还是十分过得去的，他隔着车驾给顺王请安，顺王应了一声，下了车，世子、世子妃等家眷也下了车驾，小厮自把车马牵走。

    观主见了顺王，又给顺王行了玄门礼节，并问候世子、世子妃、府上公子小姐，最后道了一句“我那玄门道友却在何处？”这便是问那外头来的道士了。

    顺王含笑，道：“原是朋友荐来的，颇有些神通，你二人正好切磋切磋。”于是命人把最后那顶小轿子里的人请了来。

    来人一身黑衣道袍，披头散发，脸色惨白，生的阴柔，颇有几分离尘之感。

    这便是那自称犰狳道长的人了！

    观主见这人长相，心中先骂了一句“痨病鬼”，面上还笑嘻嘻：“道友安。”

    犰狳傲慢点头，竟是不答话。

    观主的笑也僵了，顺王笑道：“他是世外散人，自来如此。”

    观主心想，他是世外散人，我是凡夫俗子？心中越发不爽，但又不好发作，干笑着将众人请进去。

    进了子规观，先去厅堂小坐，等候吉时，众人一落座，就有眉清目秀的小道士上来奉茶，顺王接了茶，看了那小道士一眼。

    观主本就是这般准备的，忙道：“刚入了这清净地，小着呢，王爷不嫌弃，带回去端茶倒水，也是他的出息了。”说着，走过来把那小道士往顺王怀里推。

    顺王笑道，“也好。”

    众人早已见惯了，有那会奉承的还恭维了几句，皇甫晴看了一眼那小道士，没说话。

    坐了一会子，吉时差不多到了，

    观主便请众人移步子规道场。

    子规道场是放生池前的一大块空地，铺着石板，遍植绿树，此处是暮雨山的最高处，抬头便是苍天，有几分高远空旷。

    既然是犰狳掌祭，观里的人自然听他号令。

    只见犰狳先在空地上舞了一套剑法，他的确是个练家子，那剑舞的势若游龙，酣畅淋漓。

    便是观主自己，也不由得叹了一句好剑法。

    犰狳舞了剑，随后便命人摆香案做法，手臂粗的檀香在香案前燃起，浓郁的檀香味顺着风飘下山去。

    点香之后，又有老道敲响了放生池上的一座大钟，钟声振聋发聩，十分雄浑。

    犰狳合着钟声，焚化符箓，又请顺王和世子上供，顺王一扬手，侍卫用木盘端了一套金丝道袍上来，那上头镶嵌着珍珠、珊瑚、玛瑙、翡翠等物，华贵非常。

    世子也道“端上来”，一个丫鬟便端着许多串钱过来，这些就是那功德钱了，是纯金打造成铜板模样，不下数十两，犰狳将道袍和铜钱放在香案上，引着顺王与世子绕着放生池转圈儿的诵咒祈福。

    家眷垂手站在一旁，双手合十，低声诵经。

    这些贡品名义上是酬神的，实际上却是归掌祭所得，那观主在一旁，看的十分眼热，心中暗恨犰狳抢了自家一条财路。

    那厢应雪泥和楚岚站在半山处的林子里，听见钟声隐隐而来，又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道，应雪泥道：“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楚岚是知道应雪泥打算的，还有些疑虑，道：“这么远，能成么？”

    应雪泥笑道：“云簪君座下的弟子，若是连一味画骨丸都调不好，那云簪君的招牌也算是砸了。”

    楚岚不大懂这些，按照自己的知识体系去猜测，觉得所谓画骨丸就是激素加一些持久挥发性有机物的混合体罢了。

    两人布置了一番，然后穿过山林，走到那山路上，慢慢下山了。

    快到山脚下的山路上，有一处供人歇脚的凉亭，有石桌石凳，一个老妪站在凉亭里，正是莲娘。

    应雪泥二人走过去，与莲娘打了个招呼，应雪泥见那装茶壶的柳条筐子不见了，便知她早早处理了，以免影响布置，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，道：“如今已办妥了，前辈只消把迷药备好，等那人落单，便可出手。”

    莲娘道：“年老体弱，气力难为，总不利落，你就当尊老，好人做到底罢。”说罢，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纸包，扔在凉亭的石桌上。

    这话的意思却是要应雪泥去迷晕犰狳了。

    这与一开始说好的并不一样，楚岚想说些什么，应雪泥却抢在她前面开口，道：“前辈所托，自当从命，只求事成之后，容我们问那人几句话便是。”

    莲娘颔首，道：“可。”

    应雪泥便接了那纸包，放在袖子里，又道：“我等在此处太扎眼，先在林中藏匿，待那人落单，咱们再出来。”

    莲娘道：“也好。”于是三人都到林子里，寻了一丛灌木，躲在后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