犰狳看见“天女”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燎泡!
原来,这池子里的水竟也不知不觉变成了化骨水,甚至比滴落的化骨水威力还要大!
“天女”挣扎了一会,很快不再动弹,浑身焦黑,血肉翻起,慢慢沉入池底。
犰狳被浇的实在够呛,身上被鱼母拷打的伤口受了牵扯,不断的冒出血来,他看周围的人死的死,惨叫的惨叫,突然一眼看见停在池子里的棺材竹排,心中灵光闪现。
这池水的腐蚀性这般强,可这竹排却稳稳的浮在水上,大概是特殊处理过的!自己若是躲入棺材中,大概可以逃出生天了罢。
这犰狳的想法其实没错,莲娘颇通奇门遁甲,此厅堂便是一个诛杀阵,死门在池底,生门却在棺材中,生死相叠,福祸相依。
犰狳下定了决心,便挣扎着起身,蹒跚着爬到那棺材旁,掀开盖子,往里一跳,不偏不倚砸在莲娘的尸身上。
那干尸年代久远,经不起重击,竟被犰狳压的支离破碎,犰狳犹豫了片刻,抓着那些残骸扔出棺材,残骸有的落在竹排上,有的落到池子里,因重量轻,没有沉底,而是飘在水面上。
那池水上方就是一个天井,无化骨水浇落,犰狳连棺材盖子也不须盖,便轻松躲过了化骨水的腐蚀。
但他独独忽略了一点,那就是此时还活着的人,不止他一个,而且他们都想活!
岸上还有气的黑衣人此刻也在剧痛的刺激下可以挪动,见犰狳逃出生天,便有心效法,纷纷爬过去,扒着棺材往里跳。
犰狳没想到还有人进来,唯恐竹排承载不住,来人还未爬进来,就被他掀了出去,落入池水中,尖叫翻滚。
犰狳刚刚松一口气,又有人往棺材里爬,他想故技重施,奈何这次的人却不只一个,竟有四个人,犰狳双拳难敌八手,独木难支,只与这四人扭做一团。
时不时有人落水,尖叫扑腾,那落水的视竹排为救命稻草,扒着要上来,竹排上的棺材里,犰狳与两个人厮打在一起,都想把其他人挤出去。
那竹排本就是承载能力有限的,被这么多人争抢,终于失去平衡,侧身一歪,棺材入水,棺材里头的犰狳等人尽数落入池子里。
一落水,犰狳只觉浑身如入三千业火,又似油锅,鼻子里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,他奋力扑腾,想上岸,旁人比他更想上岸,竟拉扯着他不放!
那一池化骨水里,仿佛地狱景象,尖叫哀嚎,不绝于耳!
犰狳算的上求生欲望十分顽强,在水中疯狂挣扎,又不断将周围的活人按入水中,换取自己探头出水面,眼看就要到岸边,他伸手往前扒拉,手却触碰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,他本能抓住,仔细一看,竟是莲娘的头颅!
那干尸残骸在水面飘了许久,早已被腐蚀的千疮百孔,面目狰狞,宛如厉鬼!犰狳抓的位置恰好是头颅的嘴部,他记得那嘴唇曾饱满红润,他也曾深情款款的亲吻她。
如今,相隔了十余年的光阴,她用空洞的眼眶,默默的注视着他!
犰狳又怕又痛,尖叫着正要甩开那头颅上岸,但就是这迟疑的一瞬,他身后一个黑衣人将他按进水中,自己上了岸!
犰狳整个人没入化骨水,身上的伤口早也被腐蚀开,他在水中抽搐两下,再也没能浮上来。
最后,他的手中还抓着莲娘的头颅。
他们在这蚀骨的水中重逢,很快又化为乌有,仿佛从未来过。
此时,岸上的化骨水渐渐停了,爬上岸的那人惶惶然环顾四周,只见出口紧闭,砖石地面被化骨水腐蚀的百孔千疮,地上全是被化骨水浇的面目全非的尸首。
这便是这场诛杀阵的恐怖之处,闭门落下化骨水,逼着众人跳入池中,池中却也是化骨水,唯有上竹排能逃出生天,但承载力有限,这就是逼着众人自相残杀,最后同归于尽,他能活下来,全靠在竹筏上停留的那一会,以及在水中不断按着旁人的头,自己上半身不断跃出水面的结果。
可是即便如此,他也伤的不轻,那身上的皮肤如洋葱一般层层剥落,鲜血涌出,腿部更如腐肉一般,惨不忍睹,恰如当日被鱼母用药杀死,蹦出水面的鲤鱼!
那人心智被彻底摧毁!歇斯底里的惨叫起来!
等到闻讯而来的衙役破门而入,眼前的景象成为了他们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整个厅堂弥漫着刺鼻的酸味,交织着血肉腥气,厅堂的地上皆是焦黑的尸首,只有一个人形活物仰面躺着,一会哭一会笑,状若癫狂,竟是疯迷了!
至于那池水中,一只竹排与一只倒扣着的棺材在水中飘着,衬着一池波光粼粼的化骨水,说不出的诡异阴森。
衙役原是听人禀告,说此处有人惨叫,当时也没太在意,只因这位置处在不夜街,鱼龙混杂之地,素来不甚安宁,心中还以为只是普通械斗而已,见了这情景,便知非同小可,上报京兆尹,京兆尹亲来查看,被唬的够呛,不敢做主,禀告皇帝,皇帝于丹药和温柔乡里抽空一顾,百思不得其解,正是苦恼之际,国师适时开口,道:“江湖事,江湖了。”
皇帝巴不得不管,丢开手,让京兆尹自去料理。
京兆尹哪里查的出来,连死的是什么人,具体死了多少人都不晓得-------他命人抽干了那池化骨水,只见水底残留着几根未被完全腐蚀的脊椎骨和髋骨,还有一朵水晶莲花,算上岸边的人,少说也有十几人,但确切的数字和身份却不得而知了。
此事便成了一桩无头公案,又有国师吩咐,不许外传,竟是不了了之。
倒是不夜街被官家上了心,挨家挨户的搜查了一遍,不少店是见不得光的,连夜关张,连“闲门闭”的灯笼都来不及点。
那曾鱼龙混杂、人来人往的不夜街,沉寂了好一段时间。
当然,这是后话。
却说楚岚与应雪泥在家里歇了几日,挑了个天晴的日子,去京城置办年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