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雪泥笑道:“其实,诸位手中不少作物,在本地只是寻常,在远处却是难得的好东西,就譬如本地菖蒲之类的香草,天造地设的独特芳香,别处均不及,奈何如荔枝一般,摘下之后一日色变二日味变,晒干之后色香味尽去也,不过寻常草药,泯然于众人,若能存其本味,远销出去,何愁没有黄金万两呢。应某不才,愿为诸位开拓这财路一条。”
此时,一个穿着墨绿缎子衣裳的年轻人哼了一句:“看来应公子胃口不小,竟是要将这周遭的出产尽数揽了去?只怕你吞不下来。漫说别的,就说着菖蒲,你如何运去远处?”
这是来唱对台戏的了,楚岚心中微微一紧,却见应雪泥不慌不忙,笑道:“这位是......丁老板?令舅向来可好?何必生气呢?先喝碗甜汤消消火罢。”
方才那葛布衣裳的老者冷笑:“他自然生气,公子拦了他舅舅的财路呢,岂能不气?”
这丁老板的舅舅是周遭随安县的一个商行老板,专收新鲜菖蒲转手卖与药房,压价也厉害的很,听应雪泥这般一说,自然着急。
丁老板见老者揭短,恼羞成怒,道:“吕老头,干你何事,你那一园子的菖蒲在荒郊野岭里,也就是我舅舅好心,愿意去收!”
吕老头悠悠道:“老夫二十亩地,就挣了二百两,堪堪抵了雇工钱,还不如烂地里,若有出路,竟不劳令舅费心!”说罢,又看向应雪泥:“公子的声名,我也是有所耳闻的,自然是英雄出少年,不知公子有何高见?”
应雪泥笑道:“诸位看这甜汤如何?”
众人低头看面前的甜汤,都觉得除了栀子花略新奇些,倒看不出别的。
应雪泥道:“此汤里的栀子花,是一个月以前开放的。”
此话一出,众人皆惊,那丁老板头一个不信:“胡说!这栀子花若非糖浸冰镇,如何存到现在?若是糖浸,早也软烂,哪有花型?我看是你寻了大户人家的冰窖藏的的罢,倒来诳我们?”
应雪泥看着丁老板,戏谑道:“我与丁老板打赌,一千两为注,今日诸位任意拿一瓜果花草与我,一个月后,依旧能如这栀子花一般保存完好,风味犹存,若应某虚言,银票奉上,如若此事不假,就由丁老板出这一千两,众位做个见证,却不知丁老板敢不敢赌?”
丁老板脸涨的通红,有些骑虎难下,他也听过应雪泥的声名,这人入商行不到一年,绫罗绸缎,古董珍玩乃至瓜果药材,皆有涉猎,几乎从未失手,是有真本事的。
今日这一赌,大约也有文章,自己若赌,一千两大概是打水漂了。
可是面子要紧......
那吕老头见丁老板这模样,笑道:“公子何必问他?他要问了舅舅才敢赌咧!”
众人都哄笑起来,丁老板被这一激,赌气道:“赌便赌!”但又不说赌什么,提起脚来就走,这便是落荒而逃了。
众人的笑声越发大了。
应雪泥见丁老板走了,不以为意,道:“小小虫儿,何必在意,诸位且听我说,今年我家的长寿桃销路已是极好,若是家中有果园之人愿意试着种,我愿将此技倾囊以告。”
此话一出,家里有果园的人皆喜不自禁。
方才那说话的吕老头家中是无果园的,但却对食材的保存十分热心,于是扬声道:“公子还没说那栀子花的事儿呢。”
应雪泥笑道:“老人家好生着急,此技也不难,便是半大的孩子,瞧一遍也就会了,我心里的意思,与这长寿桃的诀窍是一样的,若是诸位想知道,我家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”
他这话一说,众人反而沉默,只因他们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,何况是两个馅饼。
那家里有果园的中年汉子道:“公子如此大方,却不知我等有何能为公子效劳。”
这话说的直接,应雪泥也不遮掩,坦然道:“您是个爽利人,那我便直说了,诸位今年地里出产的瓜果花草,不拘是什么,由我来联络销路,自然是去那物以稀为贵的地方,若是路途遥远,便如这栀子花一般保存了,再不怕长途跋涉,价格么,必定比诸位在往年的价格高,若是低了,随意去留。事成之后,照商行旧例,净利之中抽一成佣金,此事只在今年,到了明年,诸位若要另请高明,应某绝无二话。”
这话说的整个饭厅里的人都雀跃起身,十分激动,他们是知道这商行规矩的,联络转销,本就要给中人一成佣金,应雪泥这话的意思,相当于这技术竟是白送,还包了销路,且是高价的销路,叫他们怎能不喜出望外!
楚岚见众人欣喜若狂的模样,心中也高兴,如此一来,农户得了新技术、新品种,应雪泥一番周转,到手的银钱必定会多出许多,自家也赚了银子,何乐而不为呢。
应雪泥的条件开的这般好,便有人坐不住了,坐在角落里的几个人起身道:“我等是种菜蔬出身,公子也晓得,这几年菜蔬越发艰难,远处几个县不知刮了什么风,价格一年比一年便宜,咱们熬不住,早思量着改弦更张,听公子说有那好甜瓜,倒是一季就能见着钱的,便打算种这个,独一条,家里的地是土田,干的很,不知合宜不合宜。”
应雪泥不通农事,便看了看楚岚,见她微微摇头,沉吟片刻,道:“我有一朋友颇通水事,阁下将位置告知于我,我去问问可有法子。”
那几人喜不自禁,纷纷道:“若此事能成,不单今年,以后我们家的出产全委托于公子出手了。”众人听了,也纷纷琢磨自家田地取水的问题,想趁着这个机会一并解决了。
一时间乱纷纷起来。
此时,又一个声音响起,不大,却令众人都鸦雀无声。
正是方才那中年汉子,他悠悠道:“诸位且慢,咱们都是庄稼人,老实巴交,那城里的大行商可不缺打手,素日里他们压价,咱们若有怨言,轻则一顿臭骂,重则一顿好打,如今咱们不卖给他们,焉知他们不会找上门来寻事?”
此话一说,众人又蔫了一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