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岚一惊,心想,竟已到了渔阳郡?看来自己至少昏睡了小半个月了。
她沉默了一会,道:“我欲折返,请侯爷放行。”
皇甫婴笑道:“女尚书这话见外了,自然是来去自如的。”
楚岚见他这般爽快,存了疑虑,但面上还是笑着道谢。
皇甫婴颔首,道:“女尚书大病初愈,只怕不良于行,请稍作休息几日,待体力恢复,我为女尚书备下干粮马匹,送女尚书出城。”
楚岚虽有疑虑,但这皇甫婴说的十分圆融,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来,也有心恢复了气力再上路,便点头应允。
三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。
她觉得身体状态好了不少,便说要走。
皇甫婴果然信守承诺,带着幕僚家臣等人,十分隆重的将楚岚送出陈留城外,又命人牵来一匹白马,马鞍上有行李包袱,还有干粮袋和清水。
他客客气气道:“这些干粮清水可支撑五日,还有一些银两,女尚书快马加鞭,大概可出此郡,到了毗邻的安乐郡境内,自然补给不缺,只是安乐郡王已反,女尚书多加小心。”
楚岚拱手谢过他,然后翻身上马,斥了一声,骏马迈开腿,向着远处奔去。
皇甫婴见她走远了,微微一笑,低声问身后的幕僚危阁迥:“如何?”
危阁迥道:“都备好了。”说罢,拍了拍手,几匹马从城门后被牵了出来,皇甫婴利落的上了马。
危阁迥带着其余的幕僚躬身作揖:“主公马到功成!”
皇甫婴点点头,带着手下兵士策马而去。
且说楚岚辞了皇甫婴,在官道上一路驱驰,只见沿途一片荒芜萧条景象,太阳火辣辣的照着,几乎没有活着的植被。
而在衰草枯败之中,时不时能见白骨累累,或是饿殍横尸。
白骨露於野,千里无鸡鸣。说的便是这一番景象。
路边偶尔也能看见活人,却是饿的受不了了,躺在路边上等死,或有能动弹的,见楚岚马匹上有包袱,便跪地乞讨。
楚岚停下来给了一块干粮,谁知路边枯草丛里突然冒出几十个饥民,争先恐后的往她这边扑来。
她也知若是自己被拉扯下马是何等下场,只得快马加鞭往前奔,类似的情景看的多,她的心情越发的沉重。
出使虞夏之前,皇帝便已经拨了粮草给四郡,如今竟还是这般惨绝人寰,必定是有蛀虫从饥民口里夺食。
想到这里,她心里发狠,若与应雪泥汇合,必定要与他联手,将这些贪官污吏全部揪出来!
楚岚在大道上骑了许久,来到一片开阔地带,荒草都没有,饥民也少了许多。
她见此时已快到傍晚,便停了下来,有心寻个过夜的地方,结果地方没有寻到,却突然看见前面路上有一个妇人,衣衫褴褛,,面黄肌瘦,把手里的孩子扔在路旁,哭哭啼啼的走了。
那孩子又瘦又小,瞧着还不到一岁,是个男孩,却是一声不吭的。
那妇人头也不回的走。
楚岚见状,不由得追上去,问道:“这位大姐,为何要抛弃孩儿?”
那妇人抽噎道:“我都不知自己何时要死,如何能保全他呢?”
楚岚心底越发沉重,下马走到那孩子身旁,把他抱起来,小孩儿此刻瘦的皮包骨,显得眼睛越发大了,滴溜溜的盯着她看。
她柔声道:“别怕......”突然,骏马嘶鸣一声,楚岚回头,却见那妇人从她的马上抢了一个包袱,夺路而逃!
楚岚见她抢的是装干粮的包袱,急了,将孩子先放地上,就要去追,那妇人却一头冲向路旁的丘陵空地,跑的飞快,反而是楚岚因为刚刚恢复体力的缘故,竟是追赶不上,丘陵上又不好骑马,她追了一阵,体力不支,只得折返。
那娃娃还在原地,不哭不闹,瞪着楚岚,似乎对她也抛下自己十分不满。
楚岚哭笑不得,将他抱起来,道:“你娘好生厉害,如今咱们可是山穷水尽了。”
没有干粮清水,再走下去便是死路一条了,楚岚思量了一会,决定还是折返去寻那皇甫婴,再讨些干粮清水上路不迟。
她抱着孩子,正准备上马,突然,听见身后一阵纷杂的脚步声,转身一看,只见后面走来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,个个满脸横肉,骑着高头大马。
楚岚一见这些人便知不是善类,忙飞身上马,大步往前奔去。
那些人见了楚岚这么一个白皙秀美的姑娘,眼都直了,纷纷兴奋的怪叫,骑马来追。
楚岚纵然快马加鞭,奈何这些人有的围堵,有的包抄,没几百米,就把她给截停了。
为首的一个头目模样的人隔着马,把楚岚强行拉到自己马上,楚岚死死的抱着孩子,不肯撒手,那人兴奋的嗷嗷叫着“又得了一个女人啦!”说话时臭烘烘的口气喷到楚岚脸侧,她心底一阵恶心,强自镇定:“这位好汉,马鞍上还有银子,且交个朋友。”
他的一个同伙将马的缰绳拉住,得意道:“还用你说?自然都是咱们的了!”
楚岚沉默了片刻,又道:“我是奉庆阳侯之命......”
那头目不耐烦道:“什么狗屁侯,老子还是皇帝呢!”说罢,径自打马前行。
楚岚心底叫苦不迭,心知大概庆阳侯来此处时日尚短,声名不显,她此番落难,是凶多吉少了。
这伙人在官道骑了一阵子,拐进一个岔路,岔路的尽头是一幢破庙,连门都没有,外头有几匹马在懒洋洋的吃枯草,几个喽啰模样的正在台阶一处坐着闲聊。
见这伙人回来了,忙殷勤上前牵马,嘘寒问暖。
楚岚与孩子被重重的扔在地上。
一个喽啰抓起楚岚看了一眼,登时垂涎三尺,笑道:“好货色!大王从哪儿得来的?”
那头目笑道:“路上捡的,瞧着细皮嫩肉的,大概是哪户人家的小姐罢。”
楚岚一声不吭,紧紧的抱着孩子。
那孩子也不认生,抓着楚岚的衣服不撒手。
这时,那头目看了看天色,见已是黄昏,便道:“得了,晚上老子就是新郎官了!”
这话的意思十分的露骨,众喽啰都不怀好意的笑了。
楚岚虽有心理准备,听到这样的话,还是抖了抖,本能的伸手去摸袖子里的小刀。
空的!
她一惊,心知这刀不是遗落在河里,就是落在皇甫婴那儿了,如今手无寸铁,莫非今日真要受辱?
她心底一阵苦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