危阁迥见他似乎有些意动，忙趁热打铁，道：“待到主公君临，若是不喜，是废是杀，不就是您一句话么？”

    皇甫婴皱眉，道：“我若行此无情无义之事，岂不惹天下人耻笑？”

    危阁迥见他这般，也就顺水推舟，道：“主公仁厚。”

    皇甫婴又沉默了一会，慢慢道：“若天命在我，自然是要帝后同流芳。”

    这皇甫婴的如意盘算楚岚并不知情，她一门心思都扑在农桑上，每日累如狗，人也瘦了一圈儿。

    这一日，她从田地上回来，刚进住处的厅堂，就发现已是焕然一新，原先做工粗糙的榆木桌椅皆换成了酸枝木的精细家俬，铺着绣花垫子。

    连小楚霖身上的衣裳也换成了缎子的，此刻正神气活现的坐在厅堂的桌子上，一个婆子在喂他吃奶糕，见了楚岚，他撒手撒脚的要抱抱，楚岚走过去，把他抱起来，笑道：“哟，挺精神哒。”

    楚霖哼哼了两句，十分得意的样子。

    那婆子站在一旁，讨好的笑道：“是侯爷上午送来的，房间里头也换了上好的百子千孙拔步床，螺钿五斗柜，还做了好些衣裳，料子是极好的，您瞧瞧罢。”

    楚岚有些奇怪，道：“好端端的做衣裳作甚？眼下正是紧巴巴的时候......”

    “原是这汝宁王府的东西，今儿碰巧寻到了，并不是特特做的，女尚书且收下罢。”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，楚岚循声望去，见皇甫婴从外头迈进来，脸上是一贯的温文尔雅。

    婆子极有眼色的退下了，把楚霖也带走了，尽管这小子十分的不情愿。

    楚岚笑道：“这么好的东西，竟能存到现在，侯爷诳我呢？”

    皇甫婴也笑了，道：“再不敢哄骗女尚书，真是汝宁郡王府的东西，他家在城外有个庄子，挖了地窖存了好些家俬，大概是出逃之前还指望回来罢。”

    楚岚叹道：“谁知竟是一条不归路呢？”汝宁郡王被陈莫隐打的节节败退，带着家小逃难时遇上了乱兵，竟一个活口也没留下，消息传进京城，连楚岚也有所耳闻。

    皇甫婴也知此事，道：“这位郡王骁勇有余，却不知主政一方的材料，治下贪墨成风，天灾之时还不知收敛，果然惹得民怨沸腾，自己也落得个无下场。”

    “水能载舟，亦能覆舟，果然如此。”

    两人感叹了一番，楚岚又道：“我听说还有衣裳什么的，这大概不是王府的东西罢。”

    “女尚书明察秋毫，”皇甫婴看向楚岚，目光如阳春时节和煦的风，“原是新做的，这两个月女尚书多有辛苦，这是本侯的一点心意，还请笑纳。”

    楚岚道：“眼下艰难，我衣裳够用，侯爷且拿去换些银钱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眼下这衣裳也不好换银钱，我是从城里的绸缎庄子买的，老板说，这是今年以来头一遭开张，女尚书权当做善事罢。”

    楚岚听他这般说，也是无言以对，想了一会，道：“那，等以后大家日子好过了，侯爷再拿去罢，横竖那时候我也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皇甫婴听她又提“回去”，心里沉了一沉，但面上还是笑道：“女尚书这一提醒，我倒想起一事来了，今儿刚得的消息，应大人不知从哪儿找了几处金矿，大概收获不少，此时已是招兵买马，麾下十五万人，好不威风。”

    楚岚一听，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，“真的？”

    皇甫婴见她这般激动，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，面上却依旧笑着，说：“我收到的信儿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楚岚知道应雪泥见过龙脉纵横图，金矿大概就是通过这图找的，心里便知皇甫婴没有骗人，对他好感又涨了几分，笑道：“多谢侯爷相告。”

    皇甫婴语气越发的和煦，道：“女尚书且耐心再等等，大丈夫志在四方，待应大人功成名就，自然就会来寻您了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的十分好听，深沉的含义却非常复杂，隐隐指责应雪泥忙着招兵买马，而将楚岚抛诸脑后了。

    楚岚听的分明，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。

    皇甫婴见好就收，道：“女尚书今日辛苦，且休息，本侯先去料理些杂事。”

    楚岚点了点头，送他出去，然后回了房，见楚霖躺在床上吹口水泡儿，玩的不亦乐乎，那婆子在一旁打瞌睡，听见楚岚进来，慌忙张开眼睛，站起身，十分心虚的模样。

    楚岚不计较，客客气气的让她下去休息，然后自己把楚霖抱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小少爷这阵子吃的好，白胖了许多，粉嫩嫩的如一个小包子，见楚岚愿意抱他，他撒手撒脚手舞足蹈起来，可惜还不会说话，只嗷嗷啊啊的叫着。

    楚岚点了点他的小鼻子，道：“还是你无忧无虑啊。”

    “啊啊嗷嗷噗~”楚霖一通叫唤，喷了楚岚一脸口水。

    时光匆匆，转眼间，土豆已是熟了，楚岚与司农带着农户们收获了土豆，然后又赶紧施肥，预备着种冬小麦，此地的气候，土豆在秋冬季不好长，这种小麦秋日播下去，明年夏初就能收了，且当地人也更偏爱稻麦一类的主食。

    皇甫婴对楚岚放了一百万个心，将农事全权交付与她，眼见本地的大族官宦都降伏了，又跃跃欲试的向其他县发兵，所辖的农田逐渐扩大，楚岚马不停蹄的带着人抢种小麦。

    过了两个月，原先播种的山芋也熟的差不多了，又是一次大丰收，皇甫婴见饥荒已过，又有余粮，渐渐拿下了整个渔阳郡，征召了三万人马，毗邻的蚕从郡郡守死在任上，正是群龙无首，一盘散沙的时候，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，也拿了下来，所辖的农田自然更多，楚岚带着司农四处奔走，见着能补种粮食的就赶紧补种，不能补种的地方就把农户征集到有农活的田地里帮忙，管一日三餐，还给银子。

    那些农户已是忍饥挨饿了大半年，天灾结束以后吃的多是野菜，见有活干，报酬又能填饱肚子，还有银子，极为卖力。

    而最令楚岚惊喜的是，这蚕从郡竟有极多的温泉，仗着地热，周遭大量的良田是四季如春的，她又让众人种了一波土豆，三个月不到就能收一波，足够百姓熬过青黄不接的时候。

    一时间，两郡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。

    楚岚带出来的那些司农渐渐的也能独当一面，她便让他们一人分管几个县的农田，自己坐镇陈留县，用飞鸽传书往来通信，吩咐农事。

    忙碌之中，她不忘问皇甫婴有没有应雪泥的消息，皇甫婴并不瞒她，拿出了最新的飞鸽传书给她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