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

    楚岚坐在窗前，看着窗外发呆。

    转眼好几日过去了，皇甫婴对她越发看的紧，这两天竟是不许她出去了。

    他白天并不在家，晚上极晚才回来，回来必要拥着她同塌而眠，偶尔还会强吻她。

    她简直不知这样的日子要何时才是个头！

    这一日，皇甫亥却是难得傍晚就回来了，面上颇有些喜悦的模样。

    进屋后，他见楚岚坐在窗台发呆，便道：“岚儿大概腻了这日子罢，无妨，明日一早，咱们便出发。”

    楚岚一惊，道：“出发？去往何处？”

    “长乐郡。”

    这个想法却并非心血来潮，而是策划许久，当日，安乐郡王一手好牌打的稀烂，逃窜出城后，手下几个将军都起了异心，皇甫亥便游说众人杀了安乐郡王。

    那几个将军颇有些心动，却不知何去何从，皇甫亥便将计划和盘托出：以龙脉纵横图为筹码，换取顺王庇护。

    顺王原先封地在雁门郡，如今又得了长乐郡，麾下兵马几十万，堪称一方大诸侯！

    那几个将军听了他的话，心想，即便投奔不成，有了金矿，何愁不能称雄一方？于是同意，以皇甫亥为首。

    动手之后，皇甫亥命老白带着安乐郡王的头颅去皇帝那儿邀功，自己则与顺王的人接触，顺王允了他的请求，让他等消息。

    顺王打算等自己快到长乐郡时，再飞鸽传书命他们出发，毕竟这些人是安乐郡王的残部，他若正大光明的让他们跟着，岂不是昭告天下自己也是乱臣贼子一流？

    今日，顺王的飞鸽传书已到，言明他们可以上路了，皇甫亥等人早也等的不耐烦，

    楚岚不说话了，暗想，皇甫晴是顺王世子妃，若是能借力打力，也是条出路。

    皇甫亥见楚岚沉默不语，以为她不愿随他走，心中便有些不愉，走到她面前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，道：“岚儿，我力排众议，这城内原先的守兵并不带走，几千兵马，足够保此县安稳，天宝村的众人，也传令下去，任他们去留，福林堂的老板已是安然无恙的回去了，其余人等也有准备折返村里的，也有准备定居的，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这般仁至义尽，你莫要让我失望才是。”

    楚岚听了这话，勉强笑了笑，道：“我知道了，你别多心。”

    皇甫亥见她露出笑意，心里舒服不少，低头想吻她，突然，听见外面有动静，他不由得皱眉，起身透过窗子往外一看，只见王春怯生生的站在院子里，满脸局促的神情。

    他回来时忘了关院门，所以王春就这么进来了，却看见他想吻楚岚，一时间尴尬的很。

    皇甫亥此时还带着面具，见了王春，有些意外，又见楚岚小心的观察他的脸色，便将神情放柔和了一些，道：“叔叔何事？”

    王春小声道：“方爷爷请侄儿和夫人去吃饭咧。”

    皇甫亥一挑眉，他对这个方孺子的印象就是个老学究，没什么交道打，如今突然请饭，是何缘由。

    不过，转念一想，当年应雪泥也常和楚岚在村里出双入对的吃酒，他有心也如此，便笑道：“也好，我们等会就来。”

    王春一溜烟跑了，皇甫亥想了想，走到院子外面，命人寻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，用礼盒装了，充作礼品，然后对楚岚道：“岚儿，走吧，别叫老人家久等。”

    他说的这般自然，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走亲戚。

    楚岚有些恍惚，她想起了应雪泥。

    皇甫亥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，哪里还不晓得，握住她的手，她回过神来，跟着皇甫亥走了。

    王春家并不远，刚进门，便是满院子的饭菜香。

    王春慌慌张张的请皇甫亥上座，皇甫亥看见方孺子站在一旁，笑道：“老人家上座。”

    方孺子也不客气，在上席坐下，又出言招呼王春皇甫亥等人坐下。

    众人落了座，王甄氏忙布菜倒酒，皇甫亥笑道：“老先生老当益壮，又有名士风度，我敬老先生一杯，祝老先生长命百岁！”

    方孺子也不客气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，又扶起筷子，连声道：“吃菜，吃菜！”

    众人便开了席。

    王春夫妇起初还有些惴惴不安，后来见皇甫亥笑容满面，慢慢的也放开了，家里的崔哥儿和善哥儿跑来跑去，时不时嬉笑追逐，十分热闹。

    楚岚看着皇甫亥与方孺子王春推杯换盏，时不时还油腔滑调的说一声“婶子烧的菜真是香！”她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，那时候皇甫亥还是王殇，大大咧咧，嘻嘻哈哈。

    她其实很喜欢那时的生活。

    只是，好景不长。

    她有些怔忡了，皇甫亥拍了拍她的手背，道：“老先生与你喝酒呢！”

    楚岚回过神来，见方孺子端着酒杯敬她，不由得受宠若惊，也举杯回应，口中连声道：“受当不起。”

    方孺子将酒一饮而尽，脸上泛起了一些红晕，笑骂道：“你从哪儿学的虚头巴脑的那一套？”

    楚岚：“......”

    一场酒席，吃的十分欢畅，饭后，王甄氏照例端了茶点来。

    众人饮茶，两个小孩儿已是进屋休息了。

    方孺子喝了一口茶，清了清嗓子，走到皇甫亥和楚岚面前，突然深深作揖。

    楚岚吓了一跳，忙起身搀扶，皇甫亥也十分意外。

    方孺子目光清明，道：“老朽有一事求二位应允。”

    楚岚忙道：“老先生吩咐便是，何必多礼，折煞我了。”

    方孺子笑道：“老朽有求于人，自然要客气些。”

    皇甫亥道：“先生请讲。”

    方孺子看向楚岚，道：“老朽风烛残年，朝不虑夕，经不起奔波劳作，也不知何日就是大限之时，一生无牵无挂，唯有身边稚子放心不下，此子为故人遗孤，秉性纯良，请你照料成人。”

    皇甫亥想了想，开口道：“我等正要远行，恐怕孩子吃苦，老先生若不放心，我留下千两白银，充作杂费，孩子由叔叔婶子照料，如何？”

    王春夫妇听了，忙摆手，道：“多一双筷子的事儿，还谈什么银钱？”、

    方孺子摇头道：“眼下正值兵荒马乱，他二人照料一个孩儿已是勉强，遑论两个？老夫顾虑的并非银钱。”说罢，又盯着楚岚，道：“如何？”

    楚岚觉得自己都前途未卜自身难保，正想婉言拒绝，可抬眼对上老头儿的眼睛，只见那双褶皱的眼，写满了恳求与期盼。

    她婉拒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。

    皇甫亥其实是无所谓的，开始拒绝不过是嫌麻烦，看楚岚似乎犹豫，心想有个孩子牵挂还更好，便等着楚岚做决定。

    楚岚看着方孺子，点了点头，郑重道：“好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