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端微凝了凝眉，其实和他想的差不多。

    冉索抽了口烟，被呛的有些咳嗽，半天才顺了气儿，索性将一半都没燃完的烟掐灭了：“褚少那牛脾气，一去就和村民发生了冲突，幸亏我去了，不然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乱子，后来棺材是被我们硬挖出来的，尹玖现在还在车上睡着，我看着人没什么事儿，估计被吓坏了。”

    顾端微点点头，知道褚煜泽在车上，所以也不打算过去，就准备直接回大巴车。

    “顾端！”

    听到褚煜泽的声音，顾端微一顿，还是平静的回过头，表情已经变的极其生疏冷漠了。

    “尹玖手指伤了，你帮她看看。”褚煜泽说着从车上下来，将空间让给了顾端，自己点了支烟，走出很远。

    顾端二话不说上车去了。

    冉索去到褚煜泽身边问：“你不打算和顾端和解啊？人家大老远的，身上伤还没完全好就跑来帮忙。”

    “我只是……”褚煜泽微低着头：“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。”

    冉索倒是理解，叹口气，觉得让他们和解的事儿确实也不能急于一时。

    尹玖觉得指尖凉凉的，虽然眼皮困顿到无法完全睁开，她还是偏头看向身边的人。

    “你醒了？把这个喝了。”顾端将吸管送到尹玖嘴边，她用力喝进去，微甜，带着点腥味。

    “是什么？”尹玖哑着嗓子问。

    “补铁补锌外加补一些钠钾，输液效果更好，但现在这条件还是口服吧。”顾端说着又看了尹玖的手一眼，两只小手都已经红肿了，而且她有一阵子没怎么好好吃东西，血管都不太好找。

    顾端用固定板将尹玖的手腕撑住，一边缠纱布一边说：“手腕的旧伤又有些错位，得恢复一阵子，手指我替你包好了，以后就算遇到再难的事，也不要用手指去……”

    顾端话没说完，停了下来，他实在是快说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且不说那曾经断过的手腕，尹玖左手的食指已经血肉模糊了，难以想象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去挠，而她好像对痛觉都不那么敏感了，明明惨成这样，人连点反应都没有，这简直不像个女人。

    尹玖想起身对顾端说句谢谢的，褚煜泽盖在她身上的衣服落了下去，她微一愣，侧目望向远处的褚煜泽，背对着这边，微低头，指尖燃着一点火光。

    顾端看着尹玖刺眼的大红色喜服，伸手将她肩上罩着的那一圈带符文的搭子扯断了。

    “问听他们说，这是为了让我死了不产生怨气的。”尹玖轻描淡写的，像是看玩笑一样说着，顾端又是沉重的叹气：“脖子上是被绳子勒的么？”

    尹玖微摇摇头，抬手覆上脖颈，浅笑着说：“没事，不疼，谢谢你，也挺对不起你。”

    顾端知道尹玖指的是他被褚煜泽打了的事，虽然脸侧淤青已经基本看不出来了，到底还是有些痕迹的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，若是你依然不想在褚家，我还是会想办法帮你离开的。”顾端说的很是固执。

    “不需要你这样做。”

    尹玖和顾端闻声看向车外，褚煜泽回来了，顾端没回应，拎着药箱要下车走，被褚煜泽抬手搭在了肩上阻住去路。

    “和我们坐一辆车吧，去机场一路还远，有你在我放心。”褚煜泽虽然没有直白的说出道歉，可语气已经带着十二分的歉意和愧疚了。

    顾端依然不说话，只是安静的坐去了最后排。

    修整完毕，再次出发，车子疾驰在高速上，尹玖又昏昏欲睡。

    “回去之后，我打算办婚礼。”

    原本很安静的气氛被褚煜泽一句话打破了，冉索开着车不敢分心，只是看了又看后视镜，最后难以掩饰高兴的笑着说：“那没问题，你婚礼的酒我包了！”

    褚煜泽看向尹玖，她并没有睡着，听到这句话确实也醒了，就是一直都没什么反应。

    尹玖没想到褚煜泽会突然这样说，经历了这样一番意外，险些就死于冰冷的棺木之中，从地窖到胡里庄的一路上，她脑子里想的不是注定的命运，而是关于褚煜泽的点点滴滴。

    他能说出这句话，是下了多大的决心，需要战胜多少的矛盾，她是明白的。

    可他不明白，她其实和他不一样，需要战胜的不止矛盾，还有与生俱来就担在肩上的一份隐秘的责任。

    “和谁？”一直没说话的顾端，突然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还能和谁？当然是……”冉索得意的还没说完，就听褚煜泽截住了他的话。

    “和仇静婉。”

    所有人都沉默了，冉索觉得自己大概是被雷劈了，或者说褚少也被雷劈了。

    顾端倒是很淡然，低头浅淡笑了笑，觉得自己之前那顿打也不算白挨。

    “我回去就将你送回尹家，那些承诺书，还有不作数的结婚证，都还给你。”褚煜泽平静的就像在说着没什么波澜的故事。

    “褚少，你没开玩笑吧？”冉索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，这转折是不是有点大？废了这么大周折将尹玖救出来，结果他回去就要娶仇静婉？闹呢？

    顾端视线落在尹玖处，她波澜不惊，脸上的表情一点儿涟漪都没有，其实这反而不正常，她难道真的喜欢了褚煜泽？不然听到能回尹家，为什么一点儿高兴的神情也没有？

    这样的平静只说明一种可能，她在努力掩饰心里的不开心。

    褚煜泽将盖着尹玖的衣裳理了理，眉眼间存着淡淡忧伤的说：“睡吧，到了我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尹玖很听话，安静的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夜路行车，冉索开了音乐广播，可越听越让人觉得气氛悲凉，他刚要关，被褚煜泽制止了。

    “就听这首吧。”褚煜泽说。

    ……有时候真话太尖锐，有人只好说着谎言，假如时光倒流我能做什么？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，假如我不放手你，多年以后，会怪我恨我或感动……《假如》。

    褚煜泽仰靠在车座椅上，浅薄的笑了。

    不管如何，这世界上确实有不能被原谅的错，他虽愿意去弥补，却总是太晚，对尹玖最好的方式，就是放手，就像她说的，放过她，也放过他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