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冲动和傻了，很多事，很多话都懂得分析背后深刻的意义，凭他对顾端的理解，他能这样说，一定是有秘密的。

    顾端浅浅一笑：“我就算知道，不到想告诉你的时候，你也问不出来，不是么？”

    褚煜泽自嘲的笑笑，点头说：“是，但如果真的是关于尹玖的，我其实想知道的只有一句，她是不是还活着？”

    顾端笑笑，不说话。

    他看不得褚煜泽眼眶中有泪光的情景，一个当初被人打的浑身是伤，缝了几十针坚持不用麻药，硬是撑着一声不吭不掉一滴眼泪的男人，会变成这个样子，只能说他是真心痛了。

    可就像尹玖说的，人总是要拥有时间去成长，去变的成熟，这兴许就是褚煜泽在为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吧。

    黑澄湖岸边所有的石头堤岸都被拆除了，如今绿地环绕，很多地方栽种的小树苗都长的有些规模了。

    云能集团收购了这片地之后，本意是要将湖水抽干的，但最终工程不了了之，没多久，整改湖岸的项目开始进行，这里通了公路，绕湖一圈做了景观道，还在湖边加了景观护栏。

    就连水下的尘泥和水草都完全被清理干净，而之前靠着打捞湖上垃圾生活的船老大也有了一艘新船，除了日常湖岸维护，他时不时还能接点小生意，带着来游玩的旅客们去湖面上转转。

    “这里啊，变化是真的大，曾经就是一个备用自来水取用点，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下游的养殖户们服务，如今支流已经封了，下游的养殖户们有了新的塘养设备，也不需要这里的湖水去净化塘子了，这样湖水的水位线就比较稳定，生态环境也就越来越好了。”

    船老大兴奋的对船上唯一一位女客人解说着，她不太喜欢说话，只是很认真的听着，望着水面方向发呆。

    “能向那边靠靠么？”女人隔了一会儿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。

    “看到那边的牌子了是不是？”船老大有点小激动：“当初我在那边救过一个人，没想到就是云能集团的大总裁啊，现在黑澄湖所有的变化都要感谢他，我家两个儿子也去了他集团旗下的船运公司工作了，我为了感谢他，专门在那边立了个牌子。”

    女人变的更加沉默。

    船老大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不对了，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：“小姐从哪儿来？为什么突然会想起来这里玩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本地人，只是在戈壁小镇住久了，会想看看水，我是导游推荐来的，而且有句话很多年前想说，但是没能说出口，今天算是来补上吧。”

    船老大也是个开朗人，很快就又大大咧咧的笑起来，自豪的说：“哦哦，现在宣传都做到旅行社了啊，这周末我们这里更好玩呢，举行祈福节，要在湖上放长明灯和莲花灯，到时候客人放，我能卖卖灯，等第二天了，我还能捞捞垃圾。”

    船老大将几种灯都给尹玖看了看，她发现生产这种灯的就是云能集团，而在每一盏灯的最下方，都有一个很小的拓印。

    玖。

    若不是她，大概别人也不会理解是什么意思，船老大说这样的祈福每年都在这个时间段进行，这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。

    “我周末不能来，您帮我放几盏灯吧，钱算在船钱里。”眼眶很酸，尹玖将那灯放下，转身看向岸的方向说：“靠岸吧，我可能有些晕船，不舒服。”

    五年了。

    尹玖站在岸上，看向之前她大概的落水位置，因为当时天黑着她也没法正确判断，何况河岸还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，仅凭借船老大房子的距离结合当时的灯光进行的判断。

    她是很低调才回的上城，经过多方打听，听闻这位船老大曾经救过云能集团的总裁，找到几年前的媒体报道也证实了这件事，惨烈的事故现场，四死一重伤的结局，都清晰的刻画出当初的一幕幕。

    船老大去忙自己的了，尹玖又在湖边站了很久，深吸一口气，平静的说：“好好活着，再见了，褚煜泽。”

    这是五年前她应该对他说的话，今日才终于开口补上。

    她很想去见他，可她不能，在一切危险都被肃清之前，她不能。

    电梯到达地库，褚煜泽平静的走进去，看着地库最中央黑色遮布罩着的车，将黑布缓缓撤去。

    这是五年前就已经撞报废了的跑车，他没有选择维修，因为这是他所有的记忆依托。

    他也不是常来，五年来，这是第二次，第一次就是送这车回来的时候，周围的那些跑车已经很久没有开动过，落了一层微灰，褚煜泽看到它们就想起尹玖的笑容。

    她和他一样，喜欢跑车。

    他们之间明明可以有那么多共同语言的，可一切都被他的愚蠢毁了。

    褚煜泽坐进驾驶室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，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，用力睁大眼睛来缓解情绪。

    这是尹玖曾经握过的地方，虽然已经再也没有留存任何温暖和她的气息，他却贪恋到无法放手。

    尹玖走后的每一天，他都会痛彻心扉的明白，这一秒的尹玖，比上一秒还要珍贵和重要。

    三年前，接受了近一年心理干预治疗之后的他，终于有了些人样，才开始想起很多事的细节，尹玖到底是怎么将车从这里开出去的？是一直困扰着他的迷。

    他那时，将她丢在云能集团的楼下，说了那么狠的话，还拖破了她的腿……

    就是这样委屈的她，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去救他。

    她明明已经离开了，可以不再被他束缚了，还是选择回来提醒他，关于那些危险，他但凡是听了她任何一句，甚至是信了其中半句，都不会将事情演化成后来的样子。

    她也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他，赌上性命。

    褚煜泽将手搭在车子的档杆上，轻声自言自语道：“这地库，除了那部专属电梯能直达，同外面车库相连处的门，没有车辆识别码是根本不可能进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尹玖，千万种电流的命令组合，你都能给我破了，我还有什么是你破不了的？我的心，我的生活，我的信仰，我的一切……都被你破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