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琳娜的春天好像来的比别的酒庄都要早一些，不同于别的酒庄建筑风格的田园和低调，波琳娜所有的葡萄田都围绕着一座古老的城堡种植。

    被荆棘和蔷薇环绕的古堡，年代已经很是久远，灰色的城墙上满是丰茂的蔓藤，站在古堡的顶端钟楼间，能看到远处广袤的森林，还有初升的太阳。

    “小姐，今天感觉如何？”进来的佣人是金发碧眼的女子，一口流利的法语，微惊到了窗边的尹玖，她穿着一身复古法式层叠长裙，深咖色暗纹格子，细腰蓬摆，朴实中又透着做工的精致，就像穿越而来的人，倒是和环境十分搭配。

    微转身，尹玖很温和的笑了笑，用法语回答：“很好，心情也很好，谢谢。”

    佣人将擦的闪亮的银质托盘放在屋内的小桌上，非常正统的法式早茶，配新鲜奶油和芝士的可颂，加了红葡萄和迷迭香的乳蛋饼，果汁，牛奶，咖啡都有，因为符合尹玖的口味。

    “这是先生今天专门准备的锡兰红茶，邀您务必尝尝。”将花纹和形态都很法风的茶壶摆好后，佣人端了一杯倒好的奶茶递给尹玖。

    她依然只是一句浅淡的谢谢，接了杯子，转身看着院墙上大片的白色蔷薇花，她一向喜欢蔷薇，因为它们单纯的让人神往，时时刻刻透着细腻的美。

    佣人离开后不久，又有人进来，尹玖微拧眉头，这城堡里，只有方才那个佣人和卞煜弘从来都不敲她的房间门。

    “早餐冷了就不好吃了，耽误用餐时间对胃不好。”卞煜弘说，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。

    虽然他的穿着相对比较居家，但能看出来他的行为十分谨慎。

    “酒窖是不是到开桶的日子了？”尹玖问，与其说是问，更像自言自语，看了一眼有标注的日历，尹玖收回视线。

    七个月零两天了。

    就算再想忘记，这个数字还是每天稳定的在她脑海中增长着，记忆犹新。

    “我来不是和你说这个的，薛存奚写的书出版了，我来读给你听。”

    “都是过去的事了，有什么可讲的。”

    尹玖的态度很疏离，卞煜弘也不在乎，坐在休闲椅上，闲适的翻开书页说：“其实我觉得他写的不错，现代鲁滨逊似的，反正等着开酒和摘葡萄的时间挺漫长，不如读来打发时间。”

    尹玖也不拒绝，自从落水被卞煜弘救起之后，她的情绪都好像跟着落水的自己一起死了，不管发生什么，都难以在她心里产生波澜。

    这世界不过如此，一切都是虚像，何必因为红尘中那些俗事，扰了心境。

    所以他要读，就任由他去读。

    尹玖拿出一只杯子，倒了慢慢一高脚杯的红酒，坐在窗边椅子上，一边喝一边看着阳光角度发生着变化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在海上漂久了，人会产生很强烈的孤僻感。

    我写出来你可能都不会相信，但此时此刻的我确实就和另外一个看起来很怪异的女人，漂在深夜的大海之上。

    为了不让自己饿死，我下水之前带了四箱肉罐头，还有两床被子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远离邮轮之后，自己能不能得到别人的救援，又甚至说，我会不会就这样安静的死在大海上，没有人知道我的下落。

    “嗯，文笔确实不错，气氛烘托的也很好，就是不敢说实话，如果是我写，我大概会加一句，从恐怖游轮逃脱之后，我才上了救生艇，会不会比较有惊心动魄的感觉？”卞煜弘读着还不忘记评价，但其实也是为了将视线从书上移开，好能看着尹玖。

    她侧向坐着，就像没听到一样，只是安静的喝着红酒。

    “尹玖，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么？”卞煜弘毕竟也是个男人，情绪难免会有波动，其实就是因为忍耐太多，集中在一个点爆发了而已。

    尹玖还是频率相同的继续喝酒，卞煜弘的话她确实一句也没有听进去。

    她经常陷入自己的世界，时间会回到那一天，她听到马铎铠和褚煜泽之间对话的那一天。

    虽然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，她都已经不能很清晰记得了，可那种被背叛的心痛感，这么久过去了，依旧明朗如方才发生过一样。

    有眼泪落下来，尹玖抬起手指沾了沾，出神的望着指尖，晶莹的眼泪就像水晶，被阳光镀上一层透亮的颜色。

    她还是会哭，一想起就哭。

    就算她的情绪已经平静到任何人都看不出悲伤，她的心却从不欺骗自己。

    “经历一段感情，从一开始就要做好会结束的准备，这是人生的洗礼。”尹玖低着头，声音很轻的说，但还是成功打断了卞煜弘继续读书的心情。

    “你每天这样，不是面无表情就是说些奇怪的话，怎么？来祭奠你那根本就一文不值的可笑爱情么？”卞煜弘反问。

    他虽专业从医，但从来也是一个具有诗人气质的男人，就算是怼人，也要怼的有艺术感。

    他知道，褚煜泽这个名字注定会烙在尹玖心里一辈子，可人总会长大，梦也早晚会醒，认清现实比什么都重要。

    “我听说，你找到有温泉的湖了。”尹玖微回头看向卞煜弘，他收了微散出的怒气，重新恢复平静的说：“对，要去看看么？”

    一路风景如画，距离城堡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是一大片湖，只不过被茂密的森林遮挡了，在城堡中看不到。

    “这里有地热泉，但是水量很小，不能使全湖水温都足够高，所以在微凉的泉水之下，找到喷发口，附近就是温暖的水。”

    卞煜弘话还未说完，尹玖已经脱了鞋，撩起裙摆下了水。

    卞煜弘微眯着眼睛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，买下这里是为了讨她欢心，也是为了给自己和她独处的机会，他甚至不顾母亲反对，已经很久没有回荷兰了。

    可这女人，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。

    他甚至能理解，一个刚受过情伤的女人没那么好攻克，但从某种意义上说，他努力做了这么多，根本就没被她看在眼里。

    其实，他是真的想保护她。

    这世界上他想要的东西太多，不知不觉，尹玖就成为了排在第一位的那个。

    她有毒，卞煜弘很确认这一点，偏又不愿意逃，毒死也心甘情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