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生刚说完，顾家爸妈就进来了。

    顾诃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，张开小手脆脆的喊了一声：“奶奶！爷爷！”

    顾家妈妈其实还在生气，态度明显是端着的，但听到顾诃喆这一声叫，顿时就软没了边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跑到顾诃喆床边，将他抱在怀里心疼的又是大哭一阵，不停的说着可怜了她的小四喜。

    “疼不疼啊？给奶奶看看，奶奶给吹吹……”看着顾诃喆手上的针，顾家妈妈的眼泪断了线一样掉，哽咽的说：“这么小的一个娃娃，扎了这么粗的针，受了这么多的苦……”

    顾家爸爸将医生和护士送出去之后，也搬了张椅子坐在顾诃喆身边，看着他松了口气说：“万幸啊，你们都好好的，就是万幸了。”

    “让你不听话，奶奶是不是说，要是遇到了坏人，把你抓走了，得受多少苦……”顾家妈妈都不知道能说点什么了，她脑子一团乱，还是顾诃喆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：“奶奶，你要是特别难过就靠我一会儿，靠一会儿就好了，不哭了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顾家妈妈又被惹笑了，可现在哪儿能真笑的出来，笑了一声又仰起头哭了。

    “而且我也不是自己跑掉的呀，我是为了保护妈妈才被抓走的！”顾诃喆骄傲的仰着头，虽然这话说的有点没底气，他并没能很好的保护妈妈，就比如妈妈让他爬那个玻璃，他都没做到，更别提帮妈妈抬爸爸了。

    尹玖已经醒了，但并没有出声。

    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，状态其实和死了没什么区别，就像人生突然失去了目标，哭和笑已经没什么不同。

    正常的人，哭也好，笑也罢，都是为了表述自己的情绪，她却已经没了任何情绪。

    心理学上讲，情感底线被击穿，人就会陷入一种全然超脱的状态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和她无关，除了悲伤。

    听到别人哭，她会悲伤，听到别人笑，她会悲伤，听到任何一句没有关联的话，她还是会悲伤。

    眼泪就像发了疯，在任何一个瞬间都会决堤而下，心疼是永恒的旋律，痛苦是逃不开的枷锁，除此以外，尽是荒芜。

    “爸爸呢？”顾诃喆等着奶奶终于不哭了，才问她，没想到她又开始哭了，顾诃喆赶忙拍拍奶奶的肩膀说：“不哭了，奶奶，我不问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爸爸也在医院里，但他伤的有点严重，所以不住在这里，等他好点了，等你完全好了，我带你去看他。”顾家爸爸说。

    顾诃喆点点头，想了想说：“我之前渴的快死了，爸爸咬破了自己的手腕，好像给我喝过他的血……”

    想到这里，顾诃喆忍不住哭了。

    他是被吓狠了的，积压的恐惧和害怕一直都没有发泄出来，这下子突然想起来了，精神突然就有点招架不住了。

    顾家爸爸不可思议的看着顾端，他手腕上确实缠着纱布，显然受过伤。

    赶紧将顾诃喆抱在怀里，哄着他别大声哭，可小东西根本停不下来，一直哭到趴在爷爷身上睡着，还在哽咽。

    顾家妈妈实在听不下去了，转身进了病房卫生间，用水冲了好半天的眼睛，最终也忍不住放声大哭。

    尹玖微闭着眼，眼泪从眼角落满了枕巾。

    顾端……她这辈子注定欠他的，还都还不清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中式庭院，讲究的是闹中取静，讲究的是住在其中的人与建筑的互通，庭院中，一步就是一景，不管是草木，山石，流水还是青砖黛瓦，都是主人的品位。

    “夏夜听蟋蟀，冬夜观繁星。你这庭院装修的还真是雅致，花了不少钱吧？”褚振华步入灰白色平整地砖的雅堂，透过两个月门看着远处站在湖边的褚煜泽。

    从正门进来他步行了将近五分钟才到达这里，这庭院是真的大，至少七八百平，院子的面积还不算在内。

    所有的门栏都是上好沉香木雕的，这种木质平时都用于制作手珠，很少大片料的拿来装修，褚振华越看心里越满意，这和他当年梦想的越来越相近了。

    “你这混账小子，太没良心了，那天自己一个人追着别人跳水池也就算了，事后这么久了，你都不知道看看你老子的？你就不怕我有什么意外？这世上你可就我这么一个爹。”

    褚振华发现褚煜泽的表情不是很和善，索性自己先挑开了话题。

    他这儿子，他其实最懂了，面冷心善，很多时候都抹不开面子，就算心里有不舒服的地方，隔一阵子说开了也就好了。

    湖上有风，吹拂而来，扬起褚煜泽宽敞的暗色衣袍，他自身就已经带着一股寒气，显然是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。

    手里捏一杯酒，褚煜泽垂目望着那微青色的酒浆，这是尹玖之前在千山居泡的果酒，如今时间过长，果子发酵的厉害，口感已经不好了。

    但，他还是舍不得喝。

    “我口渴了，你这儿没什么东西能喝么？”褚振华环顾四周，除了插着几只嫩枝的古意花瓶，唯一的容器就是褚煜泽手里的杯子了。

    “房子太空旷也不好，弄的跟个博物馆似的，没点生活气息。”褚振华评价道：“你就打算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？要不我搬过来和你一起？”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褚煜泽的无礼终于惹怒了褚振华，他转到褚煜泽面前，威严的望着他说：“褚煜泽，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么？”

    褚煜泽这才缓缓将视线移向了褚振华，那眼神中的冷让褚振华浑身一激灵，他从来都没有在儿子眼里看到过这样的情绪。

    “褚振华，你儿子褚煜泽已经死了，被山田泽亚杀死了。”褚煜泽说着嘴角挂起一抹微笑：“你不知道么？”

    他怎么可能不知道，鲁家信息网发达，又是父亲的耳目，他肯定早就知道了。

    褚振华捏紧了拳头说：“哪有人好好咒自己死的？你是不是疯了？”

    褚煜泽平静的笑笑：“我一直都想不清楚，你到底想要什么，现在我明白了，这世界上，所有你喜欢的东西，你都想要，人的**是无休止的，你本身就代表着贪婪，虚荣，伪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