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漫长而沉闷的一分钟后, 隧道将蜿蜒电车呼啸着吐出。
天地间霎时雪亮,雪白而冰冷的天光倾泻而下,充斥了整间车厢。
而几乎就在光亮起来的同一时间——
啪嚓——
江舫抄起不知何时拆卸下来的电车座椅板,横向挥击, 敲击在了唐宋侧颅上。
在场的人甚至无法分辨, 那一声清脆裂响, 究竟是属于座椅板, 还是属于唐宋头盖骨。
唐宋被打得在地板上滚动数圈。
他拱动着腰,试图爬起, 但在摆出一个尴尬至极屁股朝天的姿势后,就无力为继了。
他好容易蓄起的一口气又被活活打散, 只能毫无尊严地匍匐在地上喘息。
他痛苦地捏紧了手掌。
……该死的……
这具碳基生物的该死身体……
这一击, 让元明清花了一分钟时间来调节好的表情险些又裂开来。
他急忙错开视线,生怕自己片刻的动摇会被这两人捕捉到。
江舫将沾了血塑料板丢到了一侧, 开朗道:“抱歉啊, 先生。我有点担在光亮亮起的前一秒, 你会利用我们视觉感光空隙起攻击,所以我就先攻击你一下。”
无力动弹唐宋咬牙切齿:“……”妈·。
南舟在他身侧蹲下,用枪·口轻轻戳他脸:“你是什么人?”
唐宋一张口,就是一阵昏天暗地的头晕, 还一阵阵恶心欲呕。
可在心火如煎时, 唐宋思路运转却越快速与镇静。
他知, 自己试图向他们发动攻击这件事, 是板上钉钉,无可狡辩。
他要赋予这场预谋攻击以合理『性』,还要让已经对他存有杀意的两个人打消杀意。
而他甚至只有一句话机会。
果一言不慎,在场的两支枪, 都有可能随时狙爆他脑袋。
把握机会……
给出合理解释……
在这样的绝境下,让自己有活下去的机会和价值……
唐宋呼出了一口带有血腥气浊气:“我……”
“你杀了我吧。”唐宋睁着被血糊住了眼睛,“反正,我果不能按时回去,就算活着,我……和我家人也都会死的。”
江舫感兴趣地挑起了眉:“哦?”
唐宋闭上了眼睛。
幸好,他和元明清都没有失忆,在情报方面,他们拥有绝对的优势。
而现在,他必须要用这个优势来换取自己命了。
他知道这个世界运基本规律。
这足以让他成功伪装成这个世界原住民。
……一个负责押运他们的士兵。
他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头部受伤普通人缓慢而迟钝反应,努力装作前言不搭后语样子,简单告知了他们,这个世界被异常的精神病毒侵染事实。
简单来说,众生皆有病。
江舫:“那为什么单独押运我?”
他举起犹有一圈深深红痕残余手腕,略委屈地控诉:“你们对我很粗暴呢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唐宋给出了最合适答案,“你不该出现在这里。”
——按理说,他们都该是意外降临到这里玩家,所以,伪装成原住民自己,肯定是不知他们的来路。
“明白了。”江舫点了点头,“果这是一场有人策划阴谋话,我是被格外针对的那个。”
唐宋和元明清同时一震。
草。
这也能被他猜到?
某意义上来说,他们的确是始终被系统针对的队伍。
江舫弯下腰来,用枪口玩笑似的顶了一下唐宋脑袋:“请问,我很要吗?”
唐宋汗流浃背,强撑着一阵阵发着昏眩的大脑高速运转,试图想要寻找出一个最佳答案——
“不对。”南舟举手提出质疑,“为什么不针对我?把我也绑起来?我也很强。”
江舫被他直白的言语惹得一愣,继而灿烂地笑了起来:“是啊。那大概只是随机分配,而我运气不好罢了。”
南舟问江舫道:“你为什么会知道押送你人有病?”
“很简单啊。”江舫答道,“果你刚一睁开眼,就有一个人在你面前疯狂地赞美你长相,激动地走来走去,自说自话,小声嘀咕,还试图踩你脸和肩膀,任谁都会觉得这个人有病吧。”
南舟低眉沉思一番。
也就是说,江舫刚醒来时,接收到的讯息是神经病能自由活动,正常人却被束缚……
那么,也难怪他会对自己这些“自由人”不分青红皂白地发动攻击。
他决定不责怪他了。
而江舫似乎是被自己一番描述启发到了,顿了一顿,若有所思道:“……啊。这样的话,他得有可能是司汤达综合征呢。”
南舟:“嗯?”
江舫捏住自己下巴,一本正经道:“一对艺术美极致追求导致的精神失调,表现是面对仪的艺术品,会产生一定幻觉,并展开暴力攻击。”
李银航:“……”
是她错觉吗。
……这是他在自夸自己长相是艺术品吗。
南舟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面容,认可地点了点头:“果是这样的话,那就合情合理了。”
江舫闻言,一双笑眼微微弯起:“谢谢夸奖。”
他情愉快地转向了默默在心里翻白眼的唐宋:“这位……”
唐宋自报家门:“我姓唐。”
“唐先生。”江舫温和道,“你又有什么病呢?”
“你和那个艺术品狂热犯是同属一支武装力量的吧?你一定也有病,对不对?”
唐宋说:“我没有。”
江舫:“哦?”
唐宋知道信息也很有限。
但他清楚,江舫作出的判断非常正确。
他手里武器,就是从驾驶室内睡觉人那里抢夺来的。
在一辆车上,有两个同样持有枪·械人存在,一个在内,一个在外。
显然,他们在守戍着这辆空『荡』『荡』的电车。
唐宋搜查过那个被自己杀死的人的随身物品,找出了手铐、弹·『药』、和一张电子通证。
这些足以证明,这两人确隶属于一个组织。
“我所在的组织……只会容纳听从驱使精神病患。”
留给唐宋时间,他每吐出一个字,都如履薄冰,践渊薮:“我装作有病,是为了让我家人有一个安稳的栖身之地。”
江舫:“谁知道你有没有得撒谎的病呢?”
唐宋平气和地耷拉下了染血眼皮,做出了认命的样子:“信不信由你。”
南舟:“所以,这辆列车的终点,是哪里?”
“你们手持武器,要到哪里去?要干什么?”
……这就触及唐宋知识盲区了。
他也是初来乍到,更深层次的谎言,他不敢撒,只怕圆不回来。
但他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。
他报之以绝对的沉默,咬牙不语。
因为过度紧张,他腮帮子四周鼓出了一圈肉棱,随着电车驶微微震动着。
江舫和南舟下意识地对了一下目光,然后统一地怔愣了一下。
……仿佛他们之前已经这样对视过无数次了。
“你不想说那么多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