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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的时间是14:40, 车厢尽头的电子屏闪烁着鲜红的数字,下方风景画上的雪山明亮炫目。
展翼此时应该还在乘警处做笔录。
结契者们午餐时约好的集合时间未到,还有20分钟才到整点。
但青岫预计会有人提前过去, 毕竟这趟列车,不, 这个世界的节奏太诡异了,有一种死水微澜的平和。
没有公开的指令,甚至连隐晦的提示都没有。
青岫从不相信“契”这个家伙会允许大家在6小时之内平平安安坐着列车到达下一个站台。
即使刚才老先生对青岫讲的那些事情充满了不可思议, 但这也仅止于“听说”,而且听说这件事的结契者,也仅止于青岫一人——在火车上, 脱离于结契者集体之外听说的某件奇事,大概这就是原汁原味的道听途说。
车票上显示的到站时间是15:20, 也就是说, 大家一会儿整点集合碰面后, 很快就要收拾行李一起下车。有关下午经历的事情几乎没有时间讨论,更谈不上共同应对。
关于大家上车后各自经历过什么, 午餐时没有人提,如果有人经历了什么特殊的事情,相信应该会在饭桌上说出来, 毕竟那极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重要线索。
青岫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只黑狗, 这件事他只对展翼讲过。或是因为看到悬浮黑狗的事情太过离谱, 而且当时关于这只狗也并没有什么提示和进展,所以青岫就没有当众讲。
其他的结契者是否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?但因为过于飘渺就没有浪费时间对大家讲?
青岫看了看车厢出口,暂时没有起身,他望了一眼对面临窗而坐的女士,她靠着椅背闭目养神, 看上去非常平和,但拳头却攥得紧紧的。
青岫很希望能像刚才那样再次看到她头顶悬浮的黑狗,但发现无法做到。
或许因为老先生已经给自己讲了一些事情,这些事情就在心里生了根,掺合了自己的一些认知和态度,就很难做到内心澄净。
那只黑狗的身体应该被分成了至少两个部分,左前肢在藏//毒女孩的体内,另外的部分不知道在哪里。或许在另一个人的体内,或许被弃之荒野,或许成为了某些人的盘中餐,又或许,那只狗还活着,以残疾的姿态。
青岫来来回回想着这件事,并尽量迫使自己不去以常人的好奇心去揣摩这件事。
青岫努力尝试着换一个方向去看待这件事。
如果这件事是线索,那么和所有的结契者是否有关?这件事在车上应该如何解决?
展翼去乘警那里做笔录,是因为他抓住了扒手,而扒手涉嫌藏//毒。
这件事和黑狗事件有一个明显的关联,那就是藏//毒。
这两件事情同时出现在列车上,并恰巧被展翼和青岫这两个结契者分别面对,这应该不是巧合。
坐在青岫身边的年轻人醒了,他一面伸懒腰一面掏出手机来看,看着看着,就抬头看了一眼青岫,露出一个微笑的对话框:来点酸奶吗?Yogurt.
青岫礼貌回应: No, thanks.
真奇怪,自己明明可以做到收敛心神,选择合适的话语发出来,为什么面对这个年轻人还是不小心说出了英语。
是因为对此人没有什么提防心吗?
年轻人继续微笑:你什么时候发现那只狗的?
青岫惊讶极了,尤其这个年轻人,此时依旧一脸纯真,这令人觉得有些恐惧。为什么这个刚睡醒的人会突然问出这么秘密的话,而自己几乎脱口而出要回答他的问题,还好被努力抑制住了。
年轻人望着沉默的青岫,似乎很感兴趣,他微笑着说出很多容易引人共情的楷体字:见到那只狗是在上车之后吗?还是更早些的时候?在站台?或者是,进站之前,在藻井的时候?
这次青岫努力压也没能压住,只觉得自己发出了一个很不情愿的对话框,里面有几个字体别扭的字:在车上。
青岫实在摸不清这个年轻人的底细,但不喜欢被人这样直逼提问,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。
这个时候老先生正好打了开水回来,坐回了他的位置上,看到年轻人似乎在问着青岫什么,老先生做出了一个严肃的制止动作。
年轻人这才住嘴,拿出一盒口香糖问青岫要不要来一颗,青岫没搭理他。
年轻人就自己嚼口香糖。
青岫这次对老先生发出的还是没有对话框的话:这个世界的警察都是有特异功能的吗,他们特别擅长测谎和审讯。被提问的人必须回答,而且必须说实话。
老先生看着青岫这些棱角分明的字,很明显能够体会到对方所压制的愤怒,老先生字斟句酌说出了一场像下雪似的话:抱歉,我们的方式方法实在欠妥。但是关于那只狗,既然被你看到了并记住了,它就有理由完成它的使命。我相信你也想要成全它。当然,你之前已经对我透露过,那只狗是你在车上发现的,这条线索已是弥足珍贵。是否愿意提供更准确的答案,是你的自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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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岫的本意其实很愿意配合警方调查,只是被刚才年轻人的“灵魂追问”弄得很不舒服。
青岫看了看老先生:现在我们都是山里人。山外会是什么呢?
老先生笑得有些无奈,这无奈与案件无关,而是这个答案针对这个世界来说,本身就很无奈:山的外面是站台。只是站台。
展翼突然出现在了车厢入口处,在那里向青岫招了招手,并从他招手的地方冒出一个发亮的对话框,里面有几个音符。
也许展翼在吹口哨。
电子屏显示此时已接近15点整。
青岫站起身来,看了看靠在窗边的女士,过了一会儿才对老先生留下几个字:是那位靠窗坐的女士。
青岫说完就离开了所坐的位置,向着展翼的方向走过去。
青岫出现在展翼面前时,眉头已经完全舒展开,再次恢复了竹烟波月般的平和:笔录都做完了?
展翼的对话框变成了半圆的月亮形:那个小偷是被我偶然发现的,出于习惯没有坐视不管,刚才那警官说我立了功,给了我这个东西。
两人边说边向前面的车厢走去,展翼给青岫看自己的车票,正是大家所乘坐的这列火车的车票,从藻井站到磊洲站,下面印着持票者信息:@中陵。
在这张票的右下角,有一个镂空的奇特图案,就像是某种特殊钢印将这张票打透了一样,又像是某种特殊剪刀对这张票进行了非常特别的检票。
青岫越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推测,□□案或许和每一个结契者都有关,而展翼已经完成了属于他的任务,票上的这个标志就是对他的奖励和肯定。
展翼透过这枚标志的孔隙看了看车厢:说不定到最后能凭这个东西多领一枚筹币。
青岫笑了笑,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,“契”也不可能如此慷慨。——展翼之所以如此轻松,是因为他获得这枚标志太过容易,所以就不大重视。
两人一起走过8号车厢,没有见到本该坐在这一车厢的@宋子,便继续向7号车厢走去。
对了,你后来有没有再看见那只神奇的狗?——展翼的半透明对话框清清楚楚展现在两人眼前。
真可惜,后来就看不见了。——青岫回答。
嗳,我真挺喜欢咱俩现在这种对话方式的。——展翼把之前说过的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