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逊直到一个月后，才在自己的院子里有心情去问皇帝，在他昏迷的这几个月里，皇帝的灵魂身上都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在这之前，两个人仿佛再次进入了连体婴状态。皇帝去哪儿都把周逊带着，周逊去哪儿都把皇帝带着。皇帝的苏醒让大臣们长舒了一口气，在沈老头的献策下，皇帝的这次昏迷成了受到了天意的感召，获得了上天的庇佑，所有百姓再次山呼海啸，觉得皇帝真是真命天子。

    而皇帝也花了一个月时间处理完积压的政务。

    还好有周逊在身边。

    而当周逊提出这个问题时，皇帝却只是想了想，道：“啊这个，就是回了原本的世界一趟。”

    “回原本的世界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然后我还到处找你来着。”

    皇帝生动活泼地描述了一番自己在原世界的体验和经历，周逊听着听着，一会儿笑，一会儿眼圈又发热。

    “那真是个很好的世界，对吧？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当然不如你了。”皇帝的求生欲很强烈，立刻道，“所以我告别完就回来了！”

    周逊推了他一把，又好奇道：“那你是怎么回来的？”

    “这，碰见了个人美心善的穿越者，想办法把我给扔回来了。”皇帝挠挠头道，“不过想要回来可不容易，好多时间乱流嘛，然后我就在里面到处乱穿，绕了点小路，然后最后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就找到你了！”他一拍胸脯。

    窗外夏日的蝉聒噪，室内皇帝的声音也聒噪。周逊坐在他身边一直看着他，想，自己真是幸运。

    “……然后最后我就在所有的碎片中找到了你，然后冲过来了！你知道为什么吗？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因为你想要见我，而我也想要见你。我们之间形成了强大的共鸣，征服了引力场。”皇帝说着，以《千与千寻》里的名台词高深莫测道，“这就是——”

    “爱情的力量！”他比大拇指。

    周逊于是又笑。外面有人来了，是来贺喜的章灵素等人，其中居然还有从北魏回来的陆显道。陆显道受了伤，被白于行架在身上，白于行倒坦然，陆显道倒是一脸别别扭扭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我先出去一下。”周逊对皇帝道。

    皇帝笑着点点头。

    周逊出去了。有风吹过窗帘，窗台上，出现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那人坐在窗台上，像是个漂亮的人偶，手里却不断抛着一个橘子：“哟。”

    “是你啊。”皇帝看见他，笑着郑重感谢道，“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谢我咯。倒是二号，她给你们留了个小礼物，就当是她因为没办法和女人谈恋爱又不想拆CP最终造成时空乱流的补偿。”五号抛着橘子道，“不过那个小礼物，要等你们这辈子死之后才会明白。”

    皇帝：“……这也太特么恐怖了吧！！”

    “不恐怖，她就是把你原本的世界和周逊的世界接洽了一下。”五号说着，剥开了橘子，“不过倒是有一件事，我想问你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？”皇帝道，“我的英勇冒险精神终于征服了你们这群三体人了吗？”

    五号：……

    他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，看着窗外的周逊。周逊正在和章灵素等人谈笑，笑容明亮得像是春日的阳光。

    “我想问啊，”五号道，“刚才我听你和他讲你穿越时空的经历，按理说这是不能给原世界土著透露的，不过考虑到你们穿越时空的案例，我给你们开了个小后门……”

    皇帝当即就惊了且悟了：“我靠，所以你突然出现，本来是要罚我泄密的款的？！”

    五号没否认，他嚼着橘子道：“不过现在，我要问的是另一件事，那件事是——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，你刚才不告诉他，那

    些时空里的小狗、观音、桃花，一直以来守护着他的人，都是你呢？”五号说，“你只是告诉他，你穿越了时空，却没有告诉他，你为他做了这些事。”

    皇帝沉默了。

    他也看向了窗外。窗外，白于行似乎讲了个笑话，陆显道的脸色有些难看，章灵素咯咯地笑，过来串门的严嘉也笑，而周逊……

    阳光照亮了他的脸，他是里面，笑容最温柔好看的人。

    “因为，我想让他知道，这个世界很温柔，很爱他，总会在他绝望时给予他一丝生机，让他活下去。”皇帝说，“他拥有一个世界，而不是只有我。我想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还蛮好，虽然有很多糟糕的地方，但大多数时候都温柔又宏大。”

    我想让他对生活，对各种感情，都充满希望。

    “你不会后悔吗？”五号耸耸肩道，“如果你告诉他，他可会更加爱你爱得死心塌地哦？”

    皇帝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不了吧。”他轻声道，“就让他多爱这个世界一点。为此，少爱我一点也可以。而且……”

    “以后就算是和我吵架，他也会更有底气一些！”皇帝爽朗道，“免得让他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，生了气又自己憋着。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啦，但……”

    “很可爱。”

    五号：……

    “搞不懂你们。”

    他吃光了橘子。眼见着屋外有人往屋子里来了，他靠在窗台上，打了个响指，然后就消失在了空气中。

    “对了。”临走之前，皇帝听见他的声音，“附赠小礼物，我封锁了你们的世界一百年，一百年之内，你不用担心再有穿越者过来，又替代了你们的哪个熟人了！”

    “我靠！那岂不是一百年之后……”

    他还想说什么，门已经被推开。周逊从门外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时至夏暮，他穿着绣着竹子的外衫，皇帝突然想起，在当初初见时，周逊也穿过一样的外衫。

    那时他眉目冷漠，全身都带着尖锐的刺，不相信任何人，也厌恶自己。

    而现在，周逊一步步向他走来，他看见他微弯的唇角，蕴藏璀璨光华的双眼，与像是与神明交错时才会被微微照亮着的，笼罩着微光的黑发。

    他原本有许多烂话想说，可那一瞬间，他便看呆了。

    他想，能回到他身边，真好。

    现在是夏天，随后便是秋天，冬天。夏天，他们可以一起吃冰棍，秋天，他们可以一起去钓鱼。冬天，他们可以缩在暖炉里，又或者，他拉着周逊的手，带着他到冰湖上溜冰。周逊不擅长溜冰，总是打滑。他便可以趁着对方打滑时将他揽过来，一亲芳泽。

    然后又是一个春天，桃花盛开。这便是第四年。

    然后又是春夏秋冬，第五年，第六年，第七年……

    他仿佛看见了命运的脉络就在其间，而他将与周逊握着手，在命运的脉络上行走。

    等他老了，他们还会握着手走遍天下山水。那些画里便不再只有一个人的一双眼，而是两个人的。到时候周逊作画，他负责背画架。

    再或许，得想想办法，发明照相机技术，这样等到年迈时，他们窝在院子里，就能看见贴满了一整面墙的时光。等到那时，他再看着那些熟悉而年轻的面容，想，那时的他们真勇敢。

    又或者照相机技术来不及发明，就先画像，把他们两个人一起画下来珍藏。等到几千年后后人也得夸赞他们英俊的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