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别行动队到底是客人,就算喝酒,在川明市也不是主场。花崇和柳至秦要走,袁铁等人只是象征性地拦了一个来回,便作罢。
从店里出来,花崇深呼吸一口,酒意散去大半。
川明市几乎没有重工业,一条河穿城而过,春末夏初时,闻得见河水打湿青草的味道。
“去哪儿?”花崇问。
柳至秦说:“你不是说,等案子破了,就带我到你的中学去逛逛?”
“噢……”花崇慢了半拍,“那走吧,时间正好。”
刚才那一顿是午餐,吃的时间长了点,此时已是下午2点多。
十三中和二中那样的重点中学差别很大,校园更加老旧,班也没那么多,体育课没老师占用,太阳底下,篮球场上,好些学生正在挥洒汗水。
门卫正在打盹,即便不打盹也不怎么管“闲杂人等”。花崇带着柳至秦顺利地溜了进去,还不忘在小卖部买了两瓶冰可乐。
道路两旁的树栽种了几十年,枝繁叶茂,形成一个透着星星点点阳光的穹顶,花崇有些感慨,“我觉得它们就像一个屏障,一扇门。”
柳至秦侧过身,“嗯?”
“那天刚下飞机时,我觉得整座城市都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了。”花崇说:“但是从校门进来,走到这里,我又觉得什么都没变。”
柳至秦点头,“学校是变得最慢的地方。学生换了一茬接一茬,校园还是老样子。”
花崇笑道:“是啊,过去的校霸学生已经变成牛逼的警察。”
柳至秦拿可乐瓶在花崇脸颊上冰了一下。
花崇笑着躲,“别乱来。”
“你真是校霸啊?”柳至秦说,“我怎么觉得你在糊弄我呢?”
花崇愣了下,“当然是。”
柳至秦微笑看他,“毫不夸张?”
“呃……”花崇目视前方,“你得允许你的男朋友美化一下他少年时代的记忆。”
柳至秦说:“校霸算哪门子美化?”
“不算么?”花崇说:“校霸好歹有点儿传奇色彩。”
又往前走了一段,柳至秦突然停下脚步,“是不是许小周又让你看他那些战神校霸小说了。”
花崇:“……”
虽然没有看,但许小周确实跟他安利了好几回。
柳至秦乐了,“看来牛逼的警察心里也有一个校霸梦。”
花崇摆摆手,“我念书时确实打过不少架,看到那个围墙了没?”
“你从那儿翻出去过?”
“翻了好几年,高三时才消停。”
柳至秦说:“到了高三,终于知道学习的重要了?”
花崇的视线安静了片刻,“因为我那时特别想离开川明,去一个陌生的城市,越远越好。起码,我得考上一所不算糟糕的大学,十七八岁时,人的心气都挺高,不知天高地厚的。我倒是没有觉得自己一定要当警察,但我想当一个正直、强大,能够保护弱小的人。想来想去,警察都是最佳选项。我文化课一般,可我打架厉害啊,是吧。”
柳至秦笑了笑,眼神温柔,藏着一丝痛惜。
花崇说:“我这身手,也就是不打算当校霸罢了,否则那时我肯定是校霸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柳至秦十分捧场,“花哥想当校霸,十个校霸都不是花哥的对手。”
花崇抛着汽水瓶玩,又道:“高三定下目标之后,我就开始拼。唉,怎么说,高中前两年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学,就那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,没什么好回忆的。”
“大部分人都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。”柳至秦说:“我也是。”
花崇斜他一眼,“你不是。你从小就聪明。”
柳至秦目光轻微停驻。
“你哥以前提到过一个弟弟,说他是个天才,不用听课都回回考第一,尤其是理科,数理化竞赛题做着跟玩儿似的。别人是拼命耗费脑力解竞赛题,这位弟弟是用解竞赛题来放松大脑,转换一下思路。”花崇耸了下肩,“我那时候以为他说的只是认识的弟弟而已,没想过是他亲生弟弟,更不知道是你。”
安择过世多年,他最重要的队友和亲人如今已经能够平静地提起他。
“他喜欢给我开家长会。”柳至秦笑道:“从不缺席,可能就爱听老师表扬我吧。”
花崇说:“我要有你这么一个弟弟,我也巴不得给他开家长会,太有面子了。唉对了,小柳哥。”
柳至秦:“嗯?”
花崇:“你以前解那些竞赛题,都是看一眼就知道思路吗?”
柳至秦谦虚道:“大部分是,但偶尔还是需要动动笔。”
花崇:“……”
柳至秦:“让我们结束这个话题。”
花崇忘了汽水瓶被他抛了好几下,打算喝口水缓解一下被天才不经意俯视造成的郁闷,结果一拧开就被冲出来的汽水呲了一身。
“好的,你可以笑话我了。”花崇无奈地说。
幸好汽水被他喝了一小半,也就是胸口那一块儿被弄湿了。
柳至秦拿出纸巾,靠近擦了擦,“这是花哥的地盘,我怎么敢笑话花哥?花哥一会儿生气了,召唤来八百个小弟……”
花崇:“其实你也看了许小周安利的书吧?”
柳至秦:“……”
我不是,我没有。
“别花哥了。”花崇耳根有点烫,这才指了指斜前方的教学楼,“我以前就在那儿寒窗苦读,一年没逃过课,终于考上了警校反恐专业。”
不知是不是因为映着午后的阳光,在说这番话的时候,花崇的眸子特别明亮,好似落了一片少年的朝气蓬勃。
他们站的地方没有旁人,柳至秦注视着花崇的侧脸,只觉时间仿佛倒流到二十岁时,他在全国军警联训大营里,第一次见到花崇。
时至今日,花崇眼中仍有当年的锐气。
他想,若自己更早认识花崇,比如在花崇的十八岁,他一定依然会被这双明亮的眼眸所吸引。
那里面装载着的,是一颗赤子之心。
心念一动,回过神来时已经将人拉到自己怀里。他扣住花崇的后颈,吻在花崇的眼睛上。
花崇怔立片刻,很快放松下来,任由他从自己眼尾吻到嘴唇,然后交换一个温柔的吻。
大约是在校园里,连亲吻都比平时小心,带着一份迟来的青涩,与一如既往的眷恋。
篮球场的方向传来一阵欢呼,有人投中了三分。
柳至秦用额头轻轻碰了碰花崇的额头,“去操场走走?”
花崇这时才觉得醉了酒,“我得找个地方坐一下,头晕。”
柳至秦:“晕?”
花崇笑,“你后劲儿比酒大。”
两人找了个有树荫的看台,花崇坐着坐着就开始打哈欠。
他向来是这样,查案时开足马力,片刻不松懈,案子一收尾,积蓄的疲惫就会释放出来,倒在床上能睡一天,在外面哪怕是站着也能打瞌睡。
据说这是重案刑警们的一项“天赋”,能够将未来的精力拿到当下来使用,等工作告一段落,再将欠着的休息补回去。
花崇慢慢歪在柳至秦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