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

    下午一点，童然坐车回到四方镇。

    四方镇很小，四条街道，只有一条主街道，街道狭窄而拥挤，使得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有意无意地变得紧密。

    公共汽车在镇口停下来，她跳下车，便立马有人跟她打招呼，“小童，你回来啦？”

    是小卖部的老板娘。

    她走到小卖部买了一桶泡面，在等待老板找钱的过程中，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不远处两层小楼上。

    黑瓦白墙，上面有着被雨水冲刷的痕迹，颓败却又神秘。

    “那个帅哥也好久没看见了。”老板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，语气里有些惋惜，“这镇上好不容易来点新面孔，转眼又走了。”

    好久没见吗？她低着头没有说话，良久，敲了敲小卖部前的玻璃柜道：“老板娘，再拿十瓶酸奶。”

    她提着一口袋酸奶走回派出所，所里只有老曾一个人，老曾一见是她，立马从板凳上坐起来道：“小童，你回来了？来，快跟我说，你查到什么了？”

    答案是，一无所获。

    老曾不信，“小童，你有秘密。”

    她没说话。

    这时老曾注意到她放在桌上的酸奶，“怎么？心情不好？”

    童然只要心情不好就会买酸奶，但从来不喝，就放在那，跟供奉什么似的。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她坐在转椅上，往后靠去，“我要跟你说再见了。”

    随即，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塞得皱巴巴的纸递给老曾，“有空记得来看我。”

    老曾打开纸，引入眼帘的便是一行大字：调令通知。

    再往下看——

    童然调往云南省邙山市公安局交警支队，时间定在今年的九月一日。

    “这么匆忙？所长知道吗？”

    她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老曾想说些什么，却又不知该说什么，于是只能跟着她一起沉默。

    “老曾，你知道我气什么吗？”她转头看向老曾，“唐墨也要调到邙山公安局。”

    “跟着男朋友一块去，你还生气？”老曾瞪着眼睛，像是在说“你们姑娘怎么都这么作呢？”

    童然视而不见，“我跟他都是禁毒学专业出来的，为什么我去当交警，而他进禁毒大队当队长？”

    老曾眉头微皱，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“小童，你了解邙山是什么样的地方吗？”少顷，他开口道。

    她看向他，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“那里不仅是西南的边境，也是全国禁毒西南战场的主战场之一，每年从云南缴获的毒品数占据全国的一半以上。”老曾的情绪有些激动，“你觉得去那里禁毒很好玩吗？”

    她依旧只是沉默。

    他以为她还不懂得事情的严重性，语气偏重道：“你知道云南距离金三角有多近吗？那你又知道国境线有多长吗？四千零六十公里！全是陆地边境，没有海，没有沙漠，没有大山，到处都可以通行！你是疯了，才主动申请到那种地方去禁毒吗？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我申请调到邙山？”她眉头一皱，质问道：“指导员跟你说的？”

    老曾意识到自己说漏嘴，不禁面露尴尬，“不是，你写申请的时候，我看见了。”

    童然没有再问下去。

    “小童，说实话，人家唐墨真不错，身上没有官二代的纨绔气，做事又踏实！你还瞎折腾什么呢？要我说，你别申请到邙山那破地方了，早点儿跟唐墨把婚结了……”见她脸色微变，他语气减缓道。

    她双手环胸，神情淡漠，不见动容。

    “小童，我就不明白了，你为什么想去邙山啊？那里究竟有什么吸引着你？你追姓吕的那么远，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？”话说到这份上，老曾不相信她还不明白，一定是有事瞒着他。

    办公室里的吊扇摇摇晃晃地旋转着，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。

    面对老曾一连抛出三个问题，她一个都不想回答，抬头看着不断摇晃的吊扇，良久才缓缓开口道：“唐墨让你问的？还是常所长让你问的？”

    她拿着酸奶盒子在桌上敲道：“有什么直接出来问我，躲着听墙角有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躲在审讯室的几个人，尴尬地对视一眼，但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。

    老曾扫了一眼平时锁得严严实实，此时却大大敞开的审讯室大门，面露尴尬道：“什么躲躲藏藏，就我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今天是跟我谈心？”她松开酸奶盒子，坐正身子道：“老曾，别指望从我嘴里套话，我不会告诉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小童，我这还不是担心你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她看向老曾，目光清醒而笔直，“但你帮不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小童，你说出来，说不定……”

    “谢谢！”未等老曾说完，她已经给出回答。

    老曾看着她，无声地叹了口气，“童然，有些时候，我真希望你不要这么独立，偶尔像其他小姑娘一样撒撒娇不好吗？”

    像其他小姑娘一样由他人建议自己的人生吗？她唇角泛起笑容，没有再辩驳一句话。

    【第一卷·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