钊的杯子灌了口凉白开,道:“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?这本杂志在本地的发行量可是非常可观。”
秦钊重新倒回到转椅里瘫着,指了指刘向华手里的杯子:“谁用过谁带走,别搁这儿——许铭嘉个 ru 臭未干的毛头小子,他有整我的心思,但是一定没有这么大本事,连传媒都玩得转,他早上天了。我怀疑,这里头有周潭参与的成分。”
刘向华搓着下巴想了想:“周潭?周家那个小白脸儿?”
秦钊“嗯”了一声,想了想,道:“周赫森病了,估计连年关都过不去。周家那几个小字辈的,一个赛一个心狠手黑,争地盘儿争得六亲不认。周潭野心不小,他想玩一局大的,但是身边缺人。断了我所有的退路让我只能跟他合作,是个不错的方法。”
刘向华啧了一下,道:“周潭年纪不大,心思可是够毒的,都能跟宋家那个小儿子……宋什么崎的凑一局狼人杀了!”
刘向华话音未落,秦钊的眸光蓦地闪了一下,极亮且厉,如同末日前夕,最后一线返照的回光。他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窗外纷扰的城市和林立的楼群,没来由地突然生出一种悲哀感,自言自语似的道:“大家都是商人,无 ji_an 不商,无商不 ji_an ,他能利用我,难道我不能反咬他?”
眼前的光线似是被挡住了,秦钊的回忆忽然一顿,他听见秦进带着忐忑的喊了声“爸”,连周遭的空气都跟着紧绷了两度。
秦钊在心里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家老爷子背着手站在那里,一脸公检法下基层狠抓贪腐似的严肃表情,秦钊都怀疑这老头兜里是不是装着两个开了保险的手榴弹,随时准备把俩败家儿子炸上天。
秦二少天不怕、地不怕,唯独怕他爸,自动自觉地起身溜墙角站直,给秦老爷子让出了位置。
秦钊待在椅子上没动,就这么一坐一站,大眼瞪老眼地跟他爸对视着,两个人谁也没说话,只是目光的对峙已经炸出一地火星。
就在这时急诊室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,小护士顶着一脑袋热汗从里面走了出来,道:“白慧珍!谁是白慧珍的家属。”
不劳父上和兄长大人费心,秦小进一个健步抢了上去,站在小护士面前道:“我是,白慧珍是我妈妈。”
小护士看了秦进一眼,摘下口罩,翻了翻手里的单子,道:“患者没什么大问题,就是高血压和低血糖,平时要注意保养,按时作息,远离刺激 xi_ng 的食物。患者身体比较虚弱,尽量不要刺激她,否则可能会脑出血,到时候就麻烦了。”
秦进一叠声地应下,小护士告诉他,秦妈妈已经通过急诊室里的内部电梯被送进了高干病房,他现在就可以去探望。
秦进千恩万谢地送走了护士姐姐,转过身正碰上秦爸爸带着森冷寒意的目光,登时觉得腿弯发僵。
秦钊挥了挥手,道:“你去病房里陪着咱妈吧,我跟爸说几句话。”
秦进不知道从哪租来了勇气,径自走到秦钊身边,当着秦爸爸的面握住他的手腕,道:“两个人的事儿,要挨训也得是两个人一起,你别总拿我当小孩护着。”
107
医院大概是最能见证人间疾苦的地方,到处都是乱糟糟的,哭声、叹气声、病入膏肓的咳喘声,只是听着就让人觉得心口憋闷。
秦钊原本想在医院周边找个咖啡厅,老爷子肃着脸摆了摆手,道:“别折腾了,住院部后头有个小凉亭,就那吧。”
太上皇都发话了,两位太子爷只能跟着。秦钊从长椅上站了起来,顺道拍了拍裤子上的皱痕,秦进显然没那么放松,左脚尖踢到了右脚跟,险些一脑袋磕跪在急救室外头。
秦钊身伸过手去扶了他一把,见秦二少一张小脸绷得死紧,像是要举着炸药包炸碉堡,忍不住有点想笑。
老爷子迈步往前走,秦钊故意落后了一点,凑到秦进耳朵边上,低声道:“你这表情,让爸看见,还以为你要跟他拼命。放松点,那是咱爸,不是土匪头子座山雕。”
秦进眼见着秦爸爸像参加阅兵大典的老首长般走远,悄悄吐出哽在喉咙里的半口气,道:“座山雕可比咱爸温柔多了。”
小凉亭在住院部的花园里头,蚊子一大把,很少有人来,勉强算个能安静说话的地方,秦老爷子裤脚一拎,坐在了小圆桌旁的石椅上,膝盖外敞,脊背笔直,活像是纵横疆场的老将军。
秦钊本想溜个边坐下,老爷子清凌凌一记眼风扫过,秦钊耸了耸肩膀,站在原地抓蚊子。
秦进一见这阵仗就腿弯发僵,下意识地向往秦钊身边凑,他这边身形一动,那边老爷子用食指关节敲着小圆桌的桌面,开了口:“你们两个是真孝顺,生生把你妈气进了医院!我可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。”
秦进嘴巴一动,秦钊扳着他的肩膀把他拖到身后,对秦爸爸道:“爸,今天这事儿主要责任在我,是我当着顾阿姨的面儿没给妈留面子。但是,妈又何尝给我留面子。他明知道我跟秦进现在是什么情况,给我安排相亲也就罢了,还让秦进在边儿上作陪,这不明摆着往我俩心窝里捅刀子吗?爸,老婆是你的,你感同身受,你心疼,俩这么大的儿子就不是你的?你就不心疼?”
秦钊这一通抢白挺呛人的,秦进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打摆子,甚至还抽空分出点神志来琢磨了一下,老爸要是真跳起来抽人,他是该就地跪下,还是该挡在秦钊前面。
老爷子到底是块老姜,呛喉的程度不是秦进这种小毛孩子能想象到的,他盯着秦钊看了半响,眼睛里的犀利能穿透三寸厚的铁板,顿了好一会,才讽刺似的嘀咕了一句:“这一通埋怨,我也不知道是该说你心眼多,还是该说你心眼小。”
秦钊笑了一下,顺便在老爸身边的石头椅子上坐了下来,从衣服口袋里 m-o 出烟盒,往秦爸爸面前递了递,道:“来一根吗?憋好半天了吧?”
秦爸爸摆了摆手,道:“少来这套,家庭矛盾还没解决完呢。”
秦钊给按亮打火机,用手掌半拢着火光给自己点上了一根,苍蓝的烟雾缓缓弥散,秦钊在烟草辛辣的味道里慢悠悠地道:“爸,您看,我跟秦进的事儿在您眼里最多算个家庭矛盾,可在妈眼里却是十恶不赦,她宁可让我们俩痛苦一辈子,也不肯退后一步。有一件事儿,您可能还不知道,妈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找了秦进,给了他好些关于电击治疗同 xi_ng 恋的资料,试图说服他去接受电击治疗。”
“电击治疗”四个字猛的从秦钊嘴里蹦出来,秦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,傻愣愣地问了一句:“你怎么知道?”
秦钊吐出一个不怎么圆的眼圈,瞅着秦进道:“你个二傻子,藏东西只会往沙发底下藏,我想看不见都难。”
秦进还想说话,秦钊晃了晃夹着烟的那只手,示意他先歇会。
秦进像个受气包似的咽下了后面的话,也不敢坐着,罚站似的杵在小圆桌边上喂蚊子。
老爸依旧沉默着,目光动也不动地停在秦钊脸上,秦钊拍了拍不小心落在裤子上的烟灰,抬起头来跟老爸对视着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