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祀大台，人影密集。
男女分明，服侍各有不一，不过哪怕是外族人见了，也能辨认出地位孰高孰低。
银饰。
乃是苗疆追求得最为疯狂之物。
宗族长者，黑衫黑帽，白须银链，而精通各类蛊术的女子，穿着则尤其重色彩，紫白红绿汇集一身，头顶银冠，年长者高举红绸竹木，不知是何寓意。
要说杨志广和安娜这两个家伙，运气真是够好的。
拍了那么久的照片。
记录下非常之多，到处走马观花，却依旧没有被人发现赶出去，这会，已经跟着大部队的屁股，混到人群末尾来看祭祀仪式了。
也就是今天日子尤其特殊。
苗寨里的本土人心思压根没在他们两个身上，满脑子都是激动狂喜眼里只有想亲眼一见拥有无上蛊术的圣女，不然换做平时，哪还有这两个家伙混来混去的份。
“别再过去了。”
来到人群最后头，郑滟提醒道：“我们并非盛装，穿成这样，扎在人堆里一眼就会被发现，到时候会很麻烦的……”
说这话的时候，她不由看了一眼远处的杨志广两个旅者。
他们也没钻进人群。
只是待在后面，保持一定的距离，远远好奇探头观望着，显然是被眼前的一幕氛围给震慑到，没敢去破坏人家的宗族传统文化。
“开始吧。”
高台之上，一名外貌不过三十左右的男子淡淡开口。
长者们一震！
能够资格立足高台，与圣女平起平坐的，在苗疆里，只有那一家，而那个男人，则是那家的代表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威望次于圣女，但实权连圣女恐怕都不比不过这个男人！
祭祀大典，已经开始。
在一名德高望重长者的宣声中，旗帜、苗舞活络祭祀台，举行有序。
不起眼的后方。
郑滟牙齿咬得咯吱作响，眼珠充满血丝，死死盯着高台上的那个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的男子！
“潘……阎！泓！”
她绝对不会忘掉，这个男人的模样。
与二十年前完全一致。
没有分毫变化！
那无数日夜的噩梦中，郑滟梦见过太多次父母惨死面前无助惊愕的神情，而另一幕，则是战火混乱中，这个男人高高在上，漠视芸芸众生的冷厉。
潘姓。
乃是苗疆的超级大姓！
而在教内，这个姓氏就代表着无上权利，苗疆蛊术虽传女不传男，可真正掌权者，从来都是男子家！
“有件事我挺好奇的。”
陈牧漠然注视祭祀大典，偏头看向郑滟：“你好像不是苗族人吧，怎么也能进苗疆教？”
“性质不一样。”
被询问拉回现实。
郑滟深呼吸一口气，平复下滔天憎恨的情绪，解释道：“苗族虽是少民，但也属于大族了，不是所有苗族人都这样的，绝大多数苗族人都是普普通通的正常百姓。”
“苗疆教很多年前就存在了，至于创始人是谁，记载中模糊不清。”
“我只知道。”
“一开始只是在万千苗族当中，出现了个别异类存在，他们擅长蛊术，精通邪法，弄得人心惶惶，被相邻抱团排斥，后来这些人就汇集到一起，成立了苗疆教。”
“你现在所见到的，基本上都是苗疆教一派的后人，女子从出生起就要接受蛊术的洗礼，而男子则负责管理，属于绝对核心的高层。”
“而像我这样的，很多都是外人，凭借资质和天赋被找到看上的，在外负责听从上头命令，所以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什么太多资格进入苗寨的……”
被郑滟这么一番解释，陈牧若有所思点了点头。
回想起来。
自己读高中的时候。
就有两个同学是苗族的少民，平时也嘻嘻哈哈和大家打成一片的，与现代普通人没什么两样，估摸着他们也不会知道会有苗疆教这等隐秘的特殊存在……
正说着。
此时苗寨当中，人群逐渐开始躁动起来。
“怎么回事……”
“我体内的养血蛊苏醒了，不受控制的想要破体……”
“难道说……”
郑滟眼眸一震！
要来了！
顷刻间，无数目光汇集高台，祠堂殿门当中，一道模糊的女子身影，慢步踏出。
“圣女！”
“是我教的圣女大人！”
狂热刻于每一位族员的脸上，仰望高台上那一道徐徐登场的三百多年来才得以诞生的新任圣女，目光无比炽热！
生猪四头，水牛祭宗！
刹那间，人群中央旗帜高举迎风飘荡。
左右两侧的旗帜，似龙非龙，似蛇非蛇，如神秘而古老的一道道蛊般直指苍天，中间的一面旗帜则是一个银环，如日，如月，日星辰。
负责主持祭祀的唯一男大巫师。
三拜立上，高香焚燃！
“拜圣女！”
起伏声盖过整座山谷，苗疆教上下成千上万族人跪倒在地，虔诚与仰慕存乎每一位苗疆教人的肃重神色。
“这……”
杨志广愕然，看向身边同伴：“我们……要不要也跪啊？”
安娜连忙将他扯了下来：“没点眼力劲，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场合吗，赶紧的先跪了再说！”
他们虽不知这是在干什么，但看大家都在跪拜，且神色又那般严肃，若是不随之一起跪，岂不是很没道理，怀揣好奇的心思，两人不时抬眉偷偷远观那被称之为圣女的存在。
郑滟亦是如此。
她体内所有的蛊术造诣在圣女面前，纯粹属于血脉上的压制，如萤火撞上皓月，不敢不跪！
在场当中。
有一人。
目光唯一敢直视。
陈牧负手而立，定定眺望高台上的圣女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。
果然是这个妮子……
昔日。
始终怯生生低着脑袋，内向自卑不敢与人社交的那个小姑娘，如今似乎也敢昂起她的小天鹅，俯视成千上万的浩荡人海，宛若一夜间蝴蝶蜕变。
陈牧记得。
上一世他就有一种认定的直觉。
努力的人。
就算眼下再落魄，也终会有一日脱离开糟糕透顶的泥潭，成为一个越来越优秀的可人儿。
前世的他毕业后就再未见过韩小秋，但心里头却始终认为，对方一定过得不差，或许成为一家大公司的高管，以充分的优秀品质结合所学，事业蒸蒸日上，或许海外留学，学海无涯苦作舟，又或许远走他乡，去往贫苦的地区教书育人……
等一下……
等等。
注视高台圣女身影的陈牧，瞳孔收缩！
似乎恍惚间，回想起了什么……
他的目光里，再无任何物。
整个世界都尽数缓慢消失，唯有韩小秋那闪闪发光的身姿，与记忆中极为模糊的一段，两道身影，重叠在了一起。
“小陈……”
“你千万要坚持住……小陈……”
“我求求你……”
前世。
二十四岁那年，家破人亡，他在马路的血泊里视线模糊，呼吸困难，浑身的疼痛逐渐麻木到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