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天明这么一号人,这家麻将馆的大多熟客,或多或少都认识。
小混混,没什么文化。
家庭情况不太好,弟弟妹妹挺多的,据说小学都未念完就辍学跟人混社会了,长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,除了几个跟着一起混口饭吃的二流子小弟外,几乎没什么朋友。
可话说回来……
能在这个小地盘看场子的,又怎会没点真本事?
一听到要剁手指。
年轻男人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,额头满是细细冷汗,尤其是见到眼前的刀,大惊失色下连忙开口求饶:“哥!大哥!我知道错了!我还是第一次,真的!我只是想试试没有真想赢多少……”
任凭他如何解释,赵天明始终冷着脸。
“赵哥,要不还是算了……”
旁边一名年纪稍低些的小弟忍不住轻声劝言。
其他人也是如此。
谁都看得出来,这个小老千胆子小得很,估摸着是从哪学来的一星半点,尝到甜头后才开始进来浑水摸鱼,教训一顿也就差不多了。
“按住他!”
赵天明开口了。
他力气很大,抓着年轻男人的手腕砰的一声就将其摁在赌桌上,示意让旁边的小弟接好。
小弟傻眼了。
照做的手哆哆嗦嗦。
周围人一看。
来真的?!
年轻男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,那是源自于赵天明气场的压力,就仿佛这个人看上去虽然不怎么显眼,但说的话以及口吻却是让人情不自禁地相信……
他真就有这种想法!
惶恐之下,年轻男人猛地一个翻身,撞开了混混小弟,拼了命往屋外冲去!
赵天明眼角一寒。
好在眼疾手快,几步迅速追上将其猛地踹倒!
“废物!”
赵天明训斥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弟。
而后他膝盖跪压在年轻男人的后勃颈,单手死死抓住对方手腕,右手将刀接起,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显然没少与人斗殴。
砍!
一刀下去,惨叫传荡。
一时间,麻将馆内所有看热闹的赌客全都愣住了,下意识缩了缩脖子,唯有中年几个少数不多的拍手叫好。
赵天明身后的几个小弟们脸都吓白了!
“要是下次还敢出现在这,就不止是一根手指这么简单了。”
说完。
他冷冷冲小弟们吩咐一句:“扔出去!”
做完这些后。
赵天明才在众人惊愕且忌惮的目光中,平静地退回无人的后屋当中,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急着点,唯有细微颤抖的手,才能察觉出他此时此刻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般毫无波折。
第一次。
这是第一次致人伤残。
以前为了吃饱饭,充其量是与人斗殴对砍。
砍刀这玩意。
看着怪吓唬人的,实则很难致死,致命程度甚至远不及一把小匕首,剁手指这种事情,赵天明以前从来就没有想过。
但是……
今天这次意外,他不得不这么做!
若是不做,便不能服众,更镇不住场子。
万一以后引来更多的老千,麻将馆还要不要开了,就算这不是他家的生意,也得给老板有个交代不是,毕竟拿人钱财,就得为人家把事办好。
杀鸡儆猴,便是此举。
摸索了老半天,赵天明却没能找到打火机。
“给。”
有人递来。
赵天明一愣,声音很陌生,此前从未听过,顺势抬头看去,是一个很年轻的青年。
此前从未见过。
不过。
他第一反应不是皱眉询问找哪位,而是鬼使神差地低头前倾,将烟头凑到火上吸了一口。
尼古丁大口吸入肺中,节奏与频率颇为颤抖。
好半晌过后。
赵天明逐渐缓了一些,这才不禁挑眉问:“我好像没有见过你。”
来者,自然是初到南都的陈牧。
“也许吧。”
再会老友,陈牧竟一时半会不知该以怎样的方式来开场,语气复杂,模棱两可。
正当赵天明困惑不解之际。
陈牧随手拎了一条板凳,完全没客气,很是自来熟地坐了下来,笑呵呵问道:“第一次砍人手的感觉怎么样?”
“……”赵天明无言。
奇了怪了。
这家伙,是怎么知道的?
就连每天待在身边时间最长的那几个小弟都不清楚,在他们眼里恐怕赵哥一直都是这么狠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
思来想去。
赵天明十分确信,自己此前绝对、绝对不认识这个人。
他记忆力很好。
不会错。
陈牧没说这些,而是将手中的一个黑色塑料往前轻轻一抛,扔到了赵天明脚下。
赵天明看着他,没说话。
不知此意何解。
“给你的。”
陈牧笑了笑:“自己打开看看。”
由于不知来历,天生警惕的性子使得赵天明没有在第一时间照做,而是盯着陈牧打量了好一会后,才将信将疑拿手拨开塑料袋,挑眉往里头看了一眼。
不看还好,一看就愣住了!
红色。
全是钞票。
一叠叠不知具体有多少,可按照这塑料袋的大小容量来看,恐怕高低都得有个几十万上下!
“什么意思?”
赵天明眉头皱起。
陈牧则是看着他笑了好久,不紧不慢调侃道:“我说了,给你的,你小妹现在还医院等着钱做手术吧?有了这笔钱,你也不用为了生计而发愁了。”
赵天明狠吗?
狠。
可他的狠,全都是来自于被迫。
说起来……
前世陈牧之所以会与他相识,纯粹是一场荒唐好笑的意外,那时候他毕了业后来到南都找工作,因为一些矛盾与小鱼儿大吵一架导致分道扬镳,正是最困难的时候。
口袋里,一个子都没有。
蹲在一家面馆前的马路边,寒夜里冷得直打哆嗦。
有人看出了他的窘迫。
是赵天明。
这个外冷里热的男人,拿了一碗面端到陈牧面前,全程一句话没说,就冷漠的看着他狼吞虎咽,完了还递了一根烟过去。
冬天的南都。
大雪纷飞。
一个大受打击,浑浑噩噩的毕业生,一个大字不识一个只会提刀砍人的冷脸面瘫,两个年龄相仿却走着截然不同两条道路的青年坐在夜路上看车流,看人来人往。
默默抽着烟,无声胜有声。
那是陈牧前世……
第一次抽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