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,今天要是不管,明天所有人都得犯规矩。”
老爷子冷言冷语的说道,没有半点感情,“打吧,带到后院去,把家里所有的下人都叫上围观,就当给他们一个教训,小姐犯了错,都要受罚,要是以后再有人不规不矩,全部是一个下场。”
撂下这番话,便带着一言不发的陆霜凌进了卧室。
完全被鲜血浸透的绷带,湿乎乎的贴在皮肤上,阵阵揪心的疼痛从伤口里钻了出来,再一次激得浑身冷汗倒流,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不自在。
直到卧室的房门关上的那一刻,无力的倒在老爷子的床上,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,贴在床面上的手紧紧握拳,揪住一节蚕丝织成的锦缎被料。
“爷爷,你是不是觉得我很……”
“我以为你刚才会替陆一宁求情。”
从床头柜里拿出药箱,不假借于人,亲自为陆霜凌清理再次裂开的伤口,“想要算计人,又要算计的神不知鬼不觉,就一定会在奸计得逞的时候装出关心他人的模样。”
一席话毕,偌大的房间里鸦雀无声。
摘掉脏的纱布,丢在床尾的垃圾桶里,蘸着消毒水的脱脂棉被镊子夹着,小心翼翼的擦过,还是再起一浪剧痛。
陆霜凌牙根一咬,陷入到思绪中的意识,被强行扯了回来。
“爷爷说的是……姚家别墅那一晚?”
陆老爷子的心思,深的如万丈深渊。
当你以为你已经很了解他的时候,却会不幸的发现,一直是瞧见了悬崖峭壁的景象,却不知再往下,究竟是个什么景象,或者,永远没办法看到底。
“如果你刚才替陆一宁说话,我会让你和王丽琴一起搬到新家。”
所谓非所答,但自有他的意思,“陆家需要的,不是一个只会耍手段的小狐狸,而是懂得生存之道的正常人。”
太过于圆滑,没有了棱角,反倒无趣的很。
“不觉得累吗?”
一句废话,脱口而出。
“累?”
老爷子摇了摇头,清理好血渍的伤口,现出原本丑陋的模样,用纱布一圈圈的缠起来,又是一阵钻心的痛。
“人活着,谁还没个喜怒哀乐?”
缠好绷带,抬起陆霜凌的胳膊,上上下下、左左右右的打量了一番,确定没有其它的伤口,才松了口气。
“霜凌,你要是想尝尝这个滋味,就得活蹦乱跳的继续活下去,若是死了,就只剩下一副臭皮囊。”
一面说着,一面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拍了拍,侧过头去,刚好,阳光从玻璃窗外反射了进来,在这昏暗的卧室里,光明与黑暗的相互交错,老爷子刚好就在这正中间,给人带来一股迷茫且错乱的即视感。
好、坏,究竟该如何界定?
“孙女儿明白了。”
沉默许久,脑中浮光一闪,突然恍然大悟。
陆霜凌快速从床上站了起来,双手拢在身前,九十度鞠躬行礼,“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,孙女都会好好的活,以陆家人的身份活得光彩,活得耀眼。”
像是在万人簇拥的台上,照着发言稿,做着不咸不淡的演讲。
可无论是说话的人,还是听这番话的人,都清楚,这话的背面藏着真正的意味,也是老爷子想要的。
一个过于圆滑的人,为达目的,不择手段。
敌人就像野草一样,割下去一茬,又会疯狂的长出一茬,无穷无尽,脆弱的生命始终受着源源不断的危险。
迟早有一天,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,丢了小命。
反之,选择做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,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,一切都只为了能够好好的喘气儿,好好的做人。
达成了这个简单的目的,就没必要赶尽杀绝,昔日的敌人,又会被渐渐遗忘,生活也可以平静的重新开始。
老爷子希望陆霜凌做后者,王丽琴和陆一宁再不济,终究是陆家的人,他不希望看到相煎何太急的结局。
“好,是个好孩子。”
听了刚刚的那番承诺,老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,从柜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股权转让书,陆氏集团5%的股份。
看似不多,以目前的市值,最少值30个亿。
“你把这份文件签了,股份就是你的,转让手续,我会交给专人去办,完全不需要你来操心。”
一物换一物,爷爷果然是最精明的商人。
陆霜凌放弃争夺陆家全部财产的想法,换来立刻到手的股份,这笔钱,如果节省着花,一辈子都花不完。
一阵心酸,掺着半点无奈,慢慢从心里生了出来。
“爷爷,我还在上高中,不好收这些股份的,董事会那边也……”
“董事会由我来解释,不会为难你的。”
强行把手中的股份转让书塞到陆霜凌的手中,又拍了拍她的手背,“霜凌,爷爷的年纪大了,不能护你一辈子,你得知道,有了这些股份,没人能把你从陆家赶出去,这就是立足之道,懂我的意思吗?”
可以四通八达,牵着所有人,却不许称王称帝。
老爷子的意图明显,他是希望陆霜凌做一颗定海神针,只要这根针扎在陆家,就没有人敢胡作非为。
哼哼!
完完全全想明白一切,不由得心中冷哼了两声,面上却不动声色,“孙女明白爷爷的意思,但这……”
咚咚咚!
陆霜凌的话还没说完,卧室的房门便被敲响。
老管家一如既往的冷清声音,在敲门声落下时,传了进来,“傅少派人过来接三小姐,说是要出去喝茶。”
天啊!
被陆一宁和王丽琴这么一折腾,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。
猛拍了拍额头,甩掉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,暂且把这些烦人的家族门第之争撇在一旁,先把那位大爷伺候好了再说。
“爷爷,傅少那边不好迟到,你要是没别的交待,我就先……”
“爷爷,听说您罚一宁了!”
刚想全身而退,半路杀出个程咬金。
陆一竹呼哧带喘的冲进老爷子的卧室,甩了把热汗,又急切的说道,“一宁从小就娇生惯养,我知道,这样确实不符合咱们陆家的家规,可她是最小的女儿,母亲多疼爱一些,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