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让秘书主动去联系天宇集团，但刘雨馨也很清楚，自己此举唐突。

    像是她们这种中小企业的中层领导，每日的行程基本都抢在一周乃至半个月，提前安排好。

    依照惯例，为应对紧急情况，日程安排中会稍稍预留出机动时间。

    可比照蓝旗集团的体量，并不足以得到这种礼遇。

    不多时有人轻叩门扉，妆容精致的秘书踩着高跟鞋进来，柔声向刘雨馨汇报信息：“苏总为您预留了时间，约在十点半。”

    果然。

    对于这个结果，在刘雨馨的意料之中，又在情理之外。

    今天的周一，公司的事务格外繁忙，很难为谁专门腾出时间。

    但苏叶倩对林凡，当真是处处例外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，刘雨馨心情格外复杂。

    这苏叶倩对林凡当真是十分的诚意，倘若对方执意出手，她刘雨馨拿什么竞争？

    刘雨馨也很清楚，自己这种想法有些冒昧，但苏叶倩对林凡的特殊，以及刘雨馨身为女性的直觉，让她难以控制思绪。

    这么想着，她更专注地投入到自己手头的工作当中。

    固然今天不会同天宇集团谈成协议，但她既然要占用苏叶倩的时间，那她就要对苏叶倩负责。

    这是她身为项目负责人的专业性。

    对合同款项和细节更加熟悉，对后续发展又更明确地规划，明晰双方的利润额，尽快洞悉天宇集团的风格……

    要做的的时间还有很多呢。

    十点一刻，刘雨馨准时出现在天宇集团的前厅。

    她并没有直接上去，毕竟他们约的时间是十点半，如果她提前到达会客厅，那么就会将苏叶倩置于被动，一定程度上打乱苏叶倩的计划安排。

    再者，早到虽然是美德，但在商场上，这更像是弱势一方对强势一方的尊崇。

    蓝旗集团比不得天宇集团，但双方既然谋求合作，都要保持相应的体面。

    闲来无事，刘雨馨便在天宇集团一层转悠，她放轻了脚步，不去惊扰旁人。

    自己饶有兴趣地打量天宇集团的宣传展板。

    如今这个时代，企业文化墙虽说是形式各异，但内容极为相近。

    尤其是所谓的企业精神，差不多都鼓吹那几个名词：进取、创新、团结、奋进。

    竞争激烈的新兴企业鼓吹狼性，赞许996。

    低调收成的老牌企业谋求转型，恨不得把开拓创新四个字纹到众人骨子里。

    企业的风尚和文化，也更像是一种必备模板，竭力展示企业的专业性。

    可不少企业，宣传内容跟自身实际严重脱节。

    刘雨馨初入职，做的便是文职，负责过集团的宣传工作，她深知这个弱项。

    不过眼前所见，却让她感叹不愧是天宇。

    凝练贯穿到天宇的骨子里，led屏实时滚动推送，信息更新尤为及时，看得刘雨馨心中暗赞。

    依照信息栏的导航图，刘雨馨甚至在其中搜寻到了苏叶倩的专栏。

    她接受过不少专访，为人也健谈，面对台柱名嘴，落落大方逻辑清晰，分外吸睛。

    刘雨馨看得投入，会面都险些迟到。

    因为额外做了功课，再次站到苏叶倩面前，刘雨馨自觉对她了解加深一分。

    苏叶倩的外表形象极为出众，穿衣风格并非典型OL风。

    她身量高挑，妆容清新淡雅，波西米亚风开衫搭棉麻质地长裤，三股编斜编发，发尾浅棕，整个人自由而舒展，浑不像个女老总。

    见人三分笑，仪态雅致让人如沐春风。

    一眼望过去，只觉得气质可亲，然而下属们见了她，个个态度恭谨。

    刘雨馨不动声色地观察，只觉得相较上一次见面，苏叶倩又有些许差别。

    想想也能理解，先前见面，她们目的是谋求合作，是苏叶倩对外场合，而如今在集团内部，则是更多地展现她的“御下”。

    “刘经理好。”

    刘雨馨也浅笑着起身：“苏总好。”

    两人略作寒暄，很快切入正题，但议程并不着急，简要地带过现状，刘雨馨再次向苏叶倩表明了蓝旗的决心和诚意，又重新递交了一份计划书。

    苏叶倩低头翻阅，再抬脸时笑意更深。

    刘雨馨的用心，她自然能看在眼里。

    诚然苏叶倩将合作机会抛给蓝旗集团，更多是冲着林凡的面子。

    但天宇集团也是以盈利为目的，公司合作也绝非儿戏，蓝旗集团也是能够到及格线，才有资格入选。

    谁不希望合作方专业负责，实现双方的互利共赢呢？

    刘雨馨确实是个能干的，苏叶倩在心中评判，想到蓝旗集团的现状，对刘雨馨也不禁心生惋惜。

    苏叶倩自己也是个虎狼环伺的境地，同为女性，她哪里不知道刘雨馨的难处。

    “如今这个环境，还真是需要咱们女性当自强呀。”

    苏叶倩出声感叹，刘雨馨温言，同她相视一笑。

    可能是因为这份情感共鸣，两人的距离倒是不觉拉近了很多。

    但正闲聊着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。

    两人的谈话被打断，苏叶倩轻抬眸，向身侧的秘书投出短促的一瞥。

    那秘书立时会意，向刘雨馨告了歉，前去处理。

    然而那来人却着实唐突，直接推开了秘书，略有踉跄地冲到苏叶倩面前。

    “苏总，都到了这个时候了，您总得给我们个说法吧。”

    只听了这个前因，刘雨馨就暗道不好，直觉要回避，苏叶倩却像她摆手，示意无事。

    “出了这种事，确实，我老李有责任，但大家也是给公司干活，那不能让我一个人担着啊。”

    “您也知道，我上有老下有小，出来讨生活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“咱们天宇，也要讲诚和义，您总不能这么打发我们啊，欺负人啊这不是。”

    刘雨馨安静听着，抬了茶杯，浅浅啜饮一口。

    蓝旗集团跟天宇集团业务并不重叠，也鲜少承接对外的项目，但各家的烦心事总有相似之处。

    刘雨馨只听了一会，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。

    这事情说起来也不算复杂，工程出现意外，有人员伤亡，而先前签订合同中存有纰漏，下层人员在处理的时候玩了手段、钻了空子。

    最后的结果是公司这边占了法理，赔偿数额骤减。

    吃亏受气的事，谁能接受？作为受害者的一方自然是不干。

    那边都是热血上头的小青年，这边挑头，两边就起了争执，导致原本的受害者又失了情理。

    而公司这边利自当先，还额外嘉奖了能干的工作人员，让公司减少索赔。

    这件事中间还夹杂着三方：劳务公司和二道承包商，最后的弯弯绕绕便是高层领导满意、中间管理层得利，受害方群情激奋，而下层执行人受中间气。

    眼前这人，便是要击鼓鸣冤、御前告状呢。

    刘雨馨捧着茶，心如明镜：自己这是遇到了一线教学课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