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：一波又起
我对罗俊杰的恨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。
怎么也想不通。
他究竟是个什么魔鬼，我上辈子欠他的啊！
带着一股怒火，我就想去找他。
但我爸却死命的拽住了我：“干什么！”
我回头，带着一股委屈，恨恨道：“这王八蛋，成天找我麻烦，我受够了！我要剁了他！”
“你给我消停点吧，你是要我死啊！”我爸激恼不已的喝了我一顿。
我委屈不已。
他什么都不知道！
在酒吧二十多杯啤酒一杯杯往下灌是为了什么？
在那臭烘烘的厕所冻了一宿是为了什么？
这些事我都没告诉他，不想让他担心。
可他却还骂我，我承认自己还是太年轻，控制不住我的情绪。
“我好累！我真的好累！”
我痛哭的蹲下来，先前的种种在脑海间闪过。
压抑了好几年的神经，被就像压到了底的弹簧。
“再累，再累也不能做那种事啊。”我爸的语气明显一软，语气中夹带着一丝哽咽。
我死死地低着头，又是哭又是笑。
“我做了什么？”
“你……你怎么能去给那女的陪……”
我爸说不下去，我就知道他肯定无法接受。
说实在的，别说他，我自己也接受不了。可事实，也不是那样啊。
话到了嘴边，可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。
对陌生人掏心掏肺，跟亲人说话嫌累，我们总是这样，常常能用十足的耐心去帮助一个陌生人，却没有足够的耐心与为我们操劳大半辈子的亲人交流……
作家周国平先生说过这样一段话：世间事就是这样，因为距我们太近，因为与我们如影相随，我们就将之忽略。
在他面前，我始终还是个孩子。
我埋怨他，发泄了一通。
我说如果当初我自己写自己的，钱都存下来，何至于此！
三年下来，我挣了也不少，要不然我就存了死期不乱花。那会儿我要存，你不让！还骂我！
人在愤怒的时候说话都不经大脑。
其实我哪里怪他啊，我知道他做这么多也都是为了这个家，从小到大他都那么疼我。
还记得十几年前，送我妈回老家的车站。绿皮火车缓缓离开我们的视线，他一双大手拉着我，对我说：“以后就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了。”
自那以后，就剩我们俩。
被我一顿数落，我爸的脸色更加难看。
他沉默了，躺在沙发上说不出话，发青的嘴唇蠕动着，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。
只见他神色一哀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，有些泪花闪动。
我瞬间清醒过来，看到我爸直喘气的样子，哪还有什么怒火可言。
“爸，我真想不明白。”我鼻子一酸，眼睛涩涩的。微微抬起头，仍旧蹲在地上。
多少委屈我都想藏在心里，不想让他知道。可在他面前，都藏不住。
“你想不明白什么？”他也开口了，声音很轻。
以前我总怪他嗓门太大，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无所顾忌。可是吧，突然间听着那声音变得无力变得轻盈，我心里却是百感交集，想念起了那个大嗓门。
我俩都沉默了一会儿，可我的心情没有因此好转。他沉默着不说话，我吼出声来。
“我想不明白罗俊杰为什么要这么咬着我不放，我根本就没有得罪过他！你根本不知道他最近是怎么对我的！我好后悔，我好后悔听你的话下厂打工！我好死不死的去打什么工！”
“我更想不明白，孙凯那王八蛋就是本地人，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，找不到他还找不到他爹吗？他欠了那么多钱不要回来？然后让我们自己难受！”
我吞下那口苦水，歇斯底里的爆发出来。
凭什么别人因为一两万就可以追到家里，那孙凯欠了我们五十多万啊，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。
其实这个欠款已经拖了两年多了，厂子欠那么多钱，主要就是为了填这个坑。
一个坑接着一个坑，单利息就不知道付出了多少。
是的，我们理解。
孙凯也是被人骗了，一个骗一个的，那些钱又到了哪里去了呢？
现在人也找不到，厂子也破产了。
倒是能找到他爹，我们去找过一次，但看着他老爹那个样，我们就心软了。
他老爹六十岁的人，卖了房子又去开个小店帮着还债，过得比我们更苦。
呵呵。
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人，倒不是什么白莲花，自己都苦成了这样，还去操心别人以后怎么活。
发泄出来，我好了许多。
我爸没有说话，沉重的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红南京，一口接着一口的抽了起来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给我递了一根。
事到如今，除了抽烟，好像我们什么都做不了。一时半会去哪儿弄钱？到了这个地步，又怎么力挽狂澜。
随着一口口浓烈入肺，带着香精的气息呛的气管难受，可我们也渐渐的平静了。
他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我，我瞬间后悔吼他。
明明知道他现在的压力已经够大了，我这个做儿子应该理解才对，而不应该那么做。
可我们明明知道该怎么面对亲人，却总是控制不住心里的小宇宙，把宽容都给了别人，伤心留给了自己。
看着他逐渐平复的面庞，相比几年前苍老了很多，我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。
掐灭烟头，平声静气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。
他听完以后，深锁眉头，黝黑的脸上露出一股怒容。
“我找他去。”
他准备起来。
我连忙按住他，摇了摇头：“这些事你别管，你就给我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，我已经长大了，能处理好这些事。”
“对不起，要不是我弄这个厂子，我……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，我没脸。”他眼含热泪，慢慢的垂下了头。
曾经的意气风发，在这两年岁月里匆匆消弭，这两年，他老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得多。
我一汪辛酸如水，强笑着站在他身边，笑着对他说道：“没事的，一切都会好的不是吗？”
他一向都是个充满信心的人，直到陷入这个地步，也没有放弃过。只是在面对我的时候，他有些愧疚，这些我都知道，只是平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。
男人的情感没有女人细腻，可有时候，也不需要细腻。相视一笑，就懂了，不用多余的言语赘述。
静下来，我侧过头去，房门微微震动。我喊着外面的人，“进来吧。”